一盘酱板鸭

山,一座座,连绵起伏。山里一声声的机器轰鸣声不绝于耳。山下一层两层的老旧红砖房子,一排一排的,整齐划一。这里是湘南的黄泥镇铅锌矿。

在矿里的西北角有一幢两层的破旧房子,外面的红砖已经变得有些发黑,墙体也有些开裂。

王燕飞和老婆李翠花就住在这里的二楼,他是矿里选厂的下井工人。不久前的一天晚上,因为一次意外,他骑摩托车摔进了沟里摔坏了腿。在市里面的医院动了手术之后便在家里休息。

屋里陈设简单,木凳,桌椅,老式的有些脱皮沙发,电视机也是十八英寸的,洗衣机还是双缸的。家具基本上是八十年代的样子。李翠花也没计较,她觉得自己能够从农村嫁到这里已经很满足了。

王燕飞在卧室里抽着烟。

卧室里放着一张席梦思床,床边是一个黄色的衣柜,衣柜上的漆有些掉落了,留下了一条条的划痕。窗户上的玻璃沾染了些灰尘,灰蒙蒙的。玻璃有两块也有裂痕。

他横躺在床上,歪着脑袋,眯着有眼屎的眼睛,面色蜡黄,脸上几乎没有肉,额上的沟沟壑壑像刀刻下一般深刻。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中华牌烟,他不时地把烟灰弹到床头的一个发黑的烟灰缸里。烟灰挤满了缸里,快要溢了出来。

屋子里烟雾弥漫,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只有在吞云吐雾的时候,他才有销魂的感觉。只有吸烟的时候,他才能忘记生活中油盐酱醋茶带来的伤痛。何况,这烟是平时抽不到的。不抽白不抽,何不潇洒抽一回。

重要的是,老婆现在不在家。平时她在,早就被她骂了。他知道她心疼他的身体,也心疼那些烟。她知道她是为他好,但是他就是做不到不抽烟。他觉得如果不抽烟,活着实在是痛苦。他信奉:人生要及时行乐,与其痛苦地活到100岁,还不如潇潇洒洒过好每一天。


转眼两包烟已经抽完了,王燕飞坐了起来,想了片刻便拿起了床边的拐杖去外面转悠。

已经在家休息一个月了,腿伤还没好。他一瘸一瘸地在路上走着。现在是下午四点了,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几乎手里都拎着个塑料袋,他看了一下,袋子里的蔬菜比较丰富,肉大多都是一星半点的。偶尔有几个人买了几斤肉,昂头挺胸地走来,惹得路人连连回头,好像小镇上来了几个绝代佳人。

不时会有熟人打招呼,不是牌桌上的朋友,就是工厂的工友,或者是左邻右舍。

不知不觉的他竟又来到了这家步步高超市的门口。这家超市是小镇上最大的最阔气的超市。超市里生活用品齐全,质量也还过硬。

他脑补了一下,应该是第4次了。他用舌头咂摸着干裂的嘴唇,反复看了看屏幕已经开裂的手机,他又看了看超市里喜气洋洋,熙熙攘攘的人群,收回了那条疼痛不已的腿。

他一瘸一瘸地拄着拐杖在回家的小路上走着。出来的时候阳光灿烂,热热闹闹。回来的时候却是路灯相伴,行人三三两两。平时腿好的时候十分钟能够走回去的路,他竟走了一个小时。

回到家已经七点了,但是屋子里还没亮灯。他知道她还没有回来。他在身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钥匙,把木门打开了。

他摸索着坐到沙发上。此时他肚子内如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让他直不起身子来。那种感觉渐渐地蔓延到了全身,他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你嘴巴在嚼什么呢?”突然他听到她回来了。

“没什么,只是睡了一下。”他睁开双眼,看见她手里拎着些蔬菜,零星肉沫进来了。她说了两句就进了厨房。

他突然想起自己刚才是睡着了,梦见了什么呢?是不是很香?哦,他记起来了……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感觉肚子烧得更猛了,他用右手捂着肚子。他有些恨她,如果她迟一点回来,也许在梦中能够畅快地吃一顿,现在就不会这么饿了。

  他又闭上了眼睛躺在沙发上。这时候他怎么也睡不着了。他的眼前晃过那盘香气扑鼻的东西,他深呼吸了一下,嗯,闻到了那股香味。他又用鼻子嗅了嗅,把几口唾沫咽了下去。

“燕飞,别做留洋梦了,吃饭啦!”她在喊他,是老婆李翠花的声音。

他挪了挪身子,坐到了他们平常吃饭的小木桌前。

桌上是一大盘萝卜丝里放着零星的瘦肉碎末。他已经很久没有大块地吃肉了。上一次开心吃肉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去吃“海鸭子”的结婚喜酒,花了两张红票子去吃的,吃了大概有一斤肉。当时兴奋了好几天。

他本来是饿得不行,但是看到桌上的菜却胃口全无。他懒洋洋地对她说:“你先吃吧,我不饿。”

老婆古怪地冲他笑了一声。她竟扭着瘪平的屁股跑进了厨房,然后又咚咚咚跑进了客厅。桌子上竟出现了他思慕已久的酱板鸭。

他喜欢酱板鸭。湖南香辣酱板鸭色泽深红,皮肉酥香,酱香浓郁,滋味悠长,具有活血、顺气、健脾、养胃、美容之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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