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药箱

文/晨曦

图片发自App

    又是一个黄昏,我刚走到拐角的地方,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医药箱。只不过,背着它的不再是穿着中山套装的外公。可我依旧选择快步走上前去跟在那个人后面一探究竟,看看会不会是外公,哪怕跟他长得像也行,期望落空,我沮丧而归。

    外公还在时,他也背着那样的箱子行走在这样的乡间小路上。记忆中外公那个长方形箱子也是棕色皮革做的,里里外外三层。第一层密密麻麻的是些轻巧的白色塑料瓶,里面基本上是一些治肚子疼、牙齿痛、头疼的颗粒药,旁边有个小夹层,是放的纸片,包感冒药的,我撕的。每学期所有我用过的废纸废书我都做成了小片,期末的时候一同拿给外公,他也不嫌弃。有时候包好的黄色药颗粒上还印着我那歪歪扭扭的字,不过他说这样好消化,我对此深信不疑;第二层是一些小的玻璃瓶,里面都是些盐水、氨基酸、青霉素之类的液体,还有一些塑料管和针头,我小时候最爱拿着用过的针管跟哥哥玩打水仗,还屡教不改,为此没少挨妈妈打;第三层整整齐齐地摆着各式的刀具和灸针,在我记忆里光剪刀就有尖型的、扁平的、圆弧的,不过都有它们固定的位置,即使在慌乱的时候也不会乱序。这一层也让我有些害怕,每次看见外公在火苗上烤着细针,我就像得了强迫症一样,非得脑补我被细针扎晕的情形。然而奇怪的是,小时候外公给我打针,我从来都没哭过。因为每次打完针,他立马给我塞一颗糖到嘴里,一种白色的小圆丸,入口即化,非常爽口,以至于我现在都觉得世界上每个小孩子都可以用糖来哄,尤其当他快哭的时候。

    我四年级那年,在村小住校,睡落了枕,不能扭动。偶尔被同学叫了,回个头,脖子偏一边都生硬得疼,眼泪直流。老师见我这状赶紧托人给外公捎了信。我怕外公突然前来。他很忙,每周四这个时候他都要去县城取药,顺便去另一个村子给人家换腿膏,村小方向也不同,我不忍心他如此赶路。下午上着课,有人戳我后背,你外公来啦。我猛一回头,看见了窗边的外公,他斜挎着医药箱,脸很红,汗水湿透了灰色的背衫,胸前的衣服也紧贴着肉,外套还在手里拿着。他很关切的看着我,微笑着,也不知道是疼,还是委屈,我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一下课我就拿好书包冲出教室,顾不得疼痛,我知道这回有人在宿舍楼下等我了。

    外公接过我的书包,先给我端了端脖子,然后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三个粉红包装的夹心饼干,接着又掏出了一把玉米糖。

    “这是我今天去换药,人家给的,晓得你爱吃,给你留起的。”

    “外公,你咋不吃呢?。”

    “这是你们细娃儿吃的,我大人吃啥子嘛。”

    “外公,今天我不想吃糖,糖吃了我的脖子就永远粘住不能动了,你吃嘛。”

    我一边把糖给他揣回口袋里,一边抢他的药箱,我知道他才要多吃糖,日子那么苦。

    “外公,我给你背箱箱,你给我拿书包嘛。”

    真重,箱子嘭一下垂在了我的屁股上,使我迈不开步。

    “哈哈,你看嘛,你个女娃儿家家,咋背得起嘛,还是我来。”说着他一把从我手中接过药箱,还斜挎着我的书包。

    “花篮的花儿香”

    “听我来唱一唱”

    “唱啊一唱”

    ……

    那天似乎远山都在为我们开路,外公的歌声弥漫在整个乡村的午后,我仿佛听见了耳畔鸟儿的欢笑,嬉闹,格外有穿透力,我的脖子一下就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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