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算起来,二爷从我父母结婚开始,到现在已经和我们一起生活三十几年了。二爷做了一辈子光棍,无妻无儿女。几十年前,在我父亲兄弟三个中,他选择了跟着我父亲生活。因此,才有了后来的事...
小时候,我跟着他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总是让人记忆深刻。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二爷有一副大嗓门,喊一嗓子,声音能从村子最北面能传到最南边。不知道为什么家里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是大嗓门,说话时大大咧咧,那声音极其富有穿透力,不是在耳朵里塞个棉花就能解决的。我不喜欢这样,因为我觉得那是在刻意的
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因为,我更加珍惜每一次独处的机会。家里嗓门最大的就是二爷,他也是我最讨厌的人了。
我讨厌他不只因为他嗓门大,还因为他有一连串的【口头禅】像什么农村里的各种脏话。这两者结合在一起,不仅我不喜欢,村里人对他也没有好印象。
有一次,他送我去学校,大巴车上,售票员为了多拉几个人,就不停的向车里喊:“朝里走,里面有座位,那小孩是谁家的,赶紧抱起来让大人坐,都朝里挤一挤。”二爷突然大喊到:“他娘的,你他妈是不是瞎呀,这车里都塞多少人了?是没赚过钱吗?”这一嗓子喊的太突然,以至于让原本吵吵闹闹的车子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我们,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我恨不得马上从车子里跳下去。那售票员也不是吃素的,两个人就这么吵起来了。一路上都不带停的,真是令人窒息。好容易到了学校门口,我正准备离开时,他叫住我:“别慌走,给你点零花钱。”说着他便从口袋里掏出包裹着人民币的塑料袋,翻了几张红色的给我。随后,我径直走向学校...
都说大嗓门的人大多都是自我主义者,以自己为中心,恨不得让全世界都听他的安排。二爷也是这样,不过,在他心里,这个家庭就是他的中心。他为这个家操了不少心。
家里因为出了一场车祸而急需用钱。母亲为了给父亲治病,向亲朋好友借了许多钱,但这些钱与那昂贵的医疗费相比就是九牛一毛。
就在这个危机时刻,二爷他忽然间就消失了,整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似的。是的,他临阵脱逃了。
几个月后,父亲出院,母亲在家照顾父亲。家里的生活越来越拮据,就在快揭不开锅的时候,二爷回来了。
那天早晨,二爷现在家门口。头发蓬松着,还夹杂着些泥灰,像是几个月来没有剪过一样,脸上全是污垢,身上穿的衣服仍是他那天消失的时候穿的衣服。几个月的时间硬生生被他过了几年。
我母亲还在因为他不辞而别的事而怀恨在心不肯让他进家门。最后在街坊邻居的劝说下,母亲和二爷面对面坐着。他点了根烟。
落在地上的烟灰越来越多,二爷先开口:“听说他出院了,情况怎么样?”
母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走都走了,还回来干嘛?不用你操心,你侄子现在很好。只不过以我们家现在的情况来看是不足以再养活一个人的了。”
二爷掐断了烟,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银行卡和存折,放在桌子上,激动地说:“这些都是国家发给我的补贴款,我都存了起来,大概有个几万块呢,你先留着用。”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之所以消失是因为我去给别人做工了,只要给钱我什么都干,你看,这都是我我这几个月挣的钱,有好多呢”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似曾相识的塑料袋,从里倒出许多钱,一块的,五块的,五十的,一百的都有。二爷望着母亲,眼神里充满了期待。母亲没有说话。这时候,父亲从里屋出来,把二爷叫了进去。关上了门。我站在门外心里五味杂陈,想了许多...后来,二爷继续和我们一起生活。
已经几年过去了,当父亲和二爷在酒桌上再次谈及这个话题时,都是笑笑就过去了。酒过三巡,二爷有些醉了,趁着醉意上头,支支吾吾地对父亲说:“我他娘的这一辈子就快到头了,无儿无女,没什么好牵挂的,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家了。这么多年也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我走了以后,我那几块地皮和那几亩地都给你,别人我谁都不给。我走后别不给你们添麻烦,你们只要随便找个小河沟把我的尸体用席子卷起来扔出去就行了”
“你又喝醉了吧”父亲说。于是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后来我问父亲当初他和二爷说了什么,他说他只是问了二爷一个问题,就是当初选择和他一起生活,现在后不后悔,答案是很显而易见的。
的确,二爷一生无儿无女,也许从他选择父亲的那一刻,就注定认准这个家了。
有心人会发现,一所学校的门口,总有一个老人,望着一个少年步入校园...
Y先生
九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