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是流水线女工

1998年,《泰坦尼克号》在中国上映,轰动一时,各大新闻媒体争相报道。同一年,霸屏暑期档的《还珠格格》首播,迅速火遍两岸三地,开创了中国电视剧的最高播放记录。还是那一年,特大洪水席卷了半个中国,天灾面前我们只有奋力抵抗。

而对于我来说,1998年是我人生中的一个大转折。那年,我初中毕业。也就是那一年,我跟随村子里的一位远房姐姐去了广东电子厂打工。

临走的时候,我爸我妈给我说要努力工作,挣钱了不要乱花寄回家里,他们帮我存着,等四五年后回来给我结婚。最后,快要上车的时候,我妈说了一句“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就是这句话,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我跟着姐姐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才到达广州的,许是第一次坐火车,我竟然一点瞌睡都没有,看着那些陌生又新奇的风景,我竟然对即将到来的生活充满了憧憬。

走出车站,看着周围的车水马龙,穿的光鲜亮丽的人们,我一下子又被打回了原形。我只是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农村丫头而已,被压下的自卑又冒了出来。

姐姐带我去了他们的厂里,简单的手续之后,我就开始上班了。流水线上,做着他们口中金贵的“电子元器件”。带我的师傅刚开始一个劲骂我手笨脑子更笨,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我都忘记了我多少个夜晚是哭着睡着的。

后来,我就多问多看多做,做错了返工,师傅骂我也就听听而已,没过多久我就可以上岗了。那时候的一个月工资连500都没有,如果想多挣一点,就全靠加班费。那几年,我晚上12点前没有睡过觉。

每个月工资发下来,我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汇过去,只给自己留50块钱,以防万一。厂里包食宿,还有工作服,所以花钱的地方也就是买点生活用品之类的,花不了多少。

我出来打工,整整三年没有回家,最主要的是舍不得路费,还有一来一回路上耽搁的时间,回家的成本太高了。第三年夏天,我回了一趟家,什么都没有买,我买了一台大彩电给我家带回去了。

虽说路上辛苦,但是看到我爸我妈在村里人面前笑的合不拢嘴的样子我就感觉一切辛苦都值得。但也就是这台彩电,也成了我爸我妈催我回家的“元凶”。

从老家返回广州之后,我更加努力工作,因为我想要更多的钱,买更多的东西带回家。那时候女孩爱美的天性在我心里开始萌芽,我看着别人穿的好看的裙子,我也想给自己买。因为那时候我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女为悦己者容。

没多久,我就从我爸我妈的一些莫名的问题和支支吾吾的说话态度发觉了不对劲。在我再三追问下,才知道也不知道是谁先造的谣,说我一个女孩子在外边打工能有买彩电的本事,还不知道是再外边做什么来钱快的行当了呢。

其实我知道,他们说的话可能更难听。我气得一个人躲在宿舍里哭,觉得怎么买个彩电回去就能传出这么不好听的话来。

第二年春节,我回到老家,犹豫了很久才给我爸我妈说,我在厂里谈了个对象,是贵州的,我想跟他结婚。我爸当时听了就不同意,我妈只是坐旁边抹眼泪。

春节后,我爸就不让我去广州了,不论我怎么求他,他都不同意。同时,我妈开始到处托人给我介绍对象,我跪下来求我爸妈,求他们放我去厂子里,求他们同意我和我对象结婚。但他们给我的只有沉默,最后我爸撂下一句“那你就等我死了以后成全你吧。”

后来,我就嫁到了我们邻村,普通家庭,忙时种地,闲时去城里打工。公婆人还可以,老公吧,也就是中国大多数男人的那样,反正就是过日子么。

第二年,我们就有了儿子,我也就专心在家带孩子了。孩子的到来,让我的心彻底安定下来,不再想东想西的了。

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当初我坚持自己,回到厂里,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现在我会过着怎样的日子?

可能还是在流水线上吧,只不过从年轻人变成了过来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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