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修道半缘君(一·爱不重不生娑婆(5))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喜晴》

风清月白，夜凉如水。

寒云握着一截珙桐树枝来到了梦境之中，昨晚因只顾对杓兰能化作人形这一事感到讶异，竟忘了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外面已是深夜，但这梦境之中依然是白天，虽谷中空无一人，清风袭来却叫人神清气爽，他此时站的地方正处于谷底，一条青溪穿过山涧，岸边的奇石上铺满青苔，谷中树木茂盛，似是一处植物生长的天然乐园。“空山几千里，幽谷第三重。”说的就是这里了。

“你在看什么呢？”女子温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却丝毫没有打破这幽静，反而增添了不少生气，寒云转头看见杓兰，腼腆地笑了笑，他认真地回答到:“我在想，我从未来过此处，不知为何这山谷竟会出现在梦里。”杓兰轻轻闭上眼睛，用力地嗅了嗅风中的花香，然后笑着说:“因为这是我出生的地方呀，寒云，这不是你的梦，是我的。这片山谷，从未有人进来过，你是第一个。”

寒云疑惑地说到:“寺中弟子几百人，方丈曾说我乃近几十年上天入地难得一见的朽木，怎的其他聪明的师兄弟，竟都无法进来吗？”杓兰愣了半晌，似乎也为此感到不解，“大概，是你我有缘，我记得老树仙曾经说过，你们人族一生只等一个有缘人，我们花族也会遇见有缘花，那至于你，或许是有缘的朽木吧。”

寒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表示对杓兰的话十分认可。杓兰看着眼前的小和尚，脑海中浮现出大雨如注的夜里，他用双手举着外袍免自己受风吹雨打的身影，心下不禁十分感动，想起他平时的木讷，竟童心大发想要逗逗他，“寒云，这幽谷之中空无一人，日久天长便会生出许多无趣，你往后还愿意来见我吗？”

“我自然愿意。”

“为何愿意？”

“满园花草，我最喜欢你。”

兰花一族本就被称为花中君子，即便化成人形，不论男女形态，周身也都带着高洁淡雅的气质，杓兰此时面不改色，内心里却微微震动，她抬起头认真看了看面前的寒云，见对方眼中清澈如水，面容安宁祥和，并无一点尘世的欲念。内心这才平静下来说到:“那就好，灵山寺一众弟子，我也独喜欢你。”说罢提起裙摆向溪边走去。寒云跟在她的后面，不解地问到:“为何是独喜欢我？”杓兰缥缈的声音从风里传过来:“因为我与众不同，比较喜欢朽木。”

寒云再次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突然他想起来袖中的枝干，忙停下来叫到:“杓兰，你等一下。”杓兰转过身去，见寒云小心翼翼地从衣袖中掏出一枝……簪子，看得出来做簪子的木枝都是新折下来的，但在来之前，却也细心打磨了一番，簪子的尾部，竟还雕刻了一朵最简易的花，她走上前去，这熟悉的气味，似乎是她身后那棵珙桐身上有的，她不禁在心里笑道:那珙桐本就生长得慢，且这傻小子每天只顾着给她浇水，十几年来竟任由珙桐自生自灭，要不是寒云给她浇灌的泉水太多，她日日分一些水分给珙桐，恐怕那漂亮的桐树早干枯了，就这样到了春天，才好不容易长大了一些，还被折了一截树枝下来。

寒云反复确认雕刻的花朵没有破损，又认真地用衣袖将其擦拭了一遍，才用双手举着，递到杓兰的面前，然后难得的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们昨天见面太过突然，因而未准备任何礼物给你，今天就当是初次见面，这是我自己做的见面礼，略微简陋，还望你不要嫌弃。”

杓兰伸手接住了木簪，她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复将簪子收到袖子里，再次抬起头，眼眶里竟有些湿润。

“寒云，你确是初次见我，可我却早在十几年前就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