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8-13

一群骗子

       “年,亚,飞。”

       “到。”

       “声儿真脆,来吧,躺上。”送病人去手术室的护士,推着车慢悠悠的过来。

       “我可以走去吗?”

       “可以,翻跟斗去都行。”护士真会说话,大家都笑了。

       接病人的护士,推车进到病房喊我名字时,我正假装镇定,和大家聊天。“到”的清脆响亮不是乐观、坚强的表现,是“怂”。跟着推车走出病房,回身示意大家别跟着,我知道那不可能,只是想缓我两步走,外一我流泪,别被看到。

        怂归怂,不想让她们看到。她们从没见过我怂,从来不知道我会怂。

        进手术室要过第一道关卡——等候室(我给起的名字),里面有几台推病人的车子空着。一进去就被勒令上了推车。环顾四周,两位护士低头鼓捣手机,除了一面墙壁上挂着一个圆形卡通电子钟,惨白的墙面一丝不挂,电子钟咔哒咔哒。我想起港剧,古惑仔在屠宰场杀人镜头,腿开始发抖。

        被推往第二道门时,我捎了一眼,8:30,原来的10分钟只是读几页书的时间,现在却如此煎熬。

        通过一小段走廊,进入第二个屋子——手术室。里面的护士除了一句“蹭到这个床上来(手术床)”,没有一句欢迎词。再次环顾四周,长方形的屋子,进深很深,举架很高,依然是白墙面,好像是瓷砖的,对,就是瓷砖的。我仿佛看见一条喷出的血线直射墙面,高压水枪溅起强力水花。我擦了擦脸,真可怕。

        手术床很窄,冰凉。“和我说点什么吧。”手术室里两位护士不知道在忙什么,没有人应话。我的腿在抖。

       死神来临般宁静。

       “呀,你怎么涂个大红脚盖?”护士可能怕我从手术床上抖下来。

       “啊,我儿子上学,去送他涂地。我平时不化妆,家里没有化妆品,只找到这个......。”我喋喋不休,她一定后悔跟我说话。

       恐惧被稍稍缓解一下,听见游戏声。寻声望去,我的主治医在我头顶不远处的墙边打游戏。想必,他也是在缓解恐惧。毕竟,拿刀生生的割活人的器官是个很恐怖的事。

       “医生,有没有可能病理出来,是良性的?”躺在手术床上,向医生递过去一双期待眼神。

       “贼心不死,啊?”,他看都没看我一眼,胸有成竹的样子。

        “披着良医外衣的古惑仔,骗子!”我在心里嘀咕,然后,竟然笑了。

        这一天是9月12号,送儿子回来就来办理了住院,大大小小检查十几项,排了七八天。排完了检查排手术。确定手术这天,我一点情绪都没了,有点坐等灭亡的架势。

       12天,每天上网,出来一项检查,对应术语查一项。每天都有不同的理解和认知,知道越清晰越害怕。前三位老专家说的有点悬,后面这位小专家说的有点松,只有那位公众号医生最切实际:“发现有点晚。”

        我们自己没得病的时候都会劝慰别人,不怕,战胜它!但是,看了100个抗癌故事,我总结:说一个人靠意志战胜癌症,那是凤毛麟角啊,多数都是心头没负担、有经济实力的。(标题党,哈哈。)

        大多时候还是心存侥幸、信任顾医生的,毕竟他给我了我希望,给了我面对的勇气。虽然12天里,从没见过他。只是从他助手那听到,他出门诊了,他去手术了,他去讲课了,他去学术交流了。

        我和闺蜜探讨过医生说话的学问,“前三位老专家明知道,自己手里握着病人的生杀大权,为什么还说那么‘狠’的话?”闺蜜说,自古多是暴君统治天下。说多了,你没完没了追问,说少了,你又怀疑人家不够专业。有名气、有威望,给你几句震慑一下,省时省力省疑心。我又问,小专家为什么不呢?她回,小专家正在成为暴君的路上啊!我俩对着手机哈哈哈。

        呀,扯远了,哈哈。

        看着护士给我扎上点滴,又把一支支药水推进去。推一支,禁不住问一句,“这是麻药吗?”护士不答。

       “来,吸氧。”

      “这是麻药吗?”我又问。

      “你麻了吗?”护士将它拿开。哦,应该是麻醉师吧。反正她们都长一个样。

      “没有。但听人说全麻是吸氧。”看着氧气罩又罩过下。

     “外面传得可玄了吧。”麻醉师像是为自己的职业傲骄。

     “是啊,有说扎手扎脚的,有说吸......。”当氧气罩再次罩下来,我看见淡蓝透明的氧气罩真好看,然后有点清新、冰甜的气息扑鼻来,我醉了。

     醉的那一刻,我意识到,我周围的人都是骗子。

     一群可爱的骗子,给我萤火的希望,让我忘却恐惧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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