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一)

活着。

那时我迷茫地想着,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所谓“那时”,

不是看着夕阳自诩“看破红尘”的童年,

不是坐在大树下轻叹寂寞失落的少年。

所谓“迷茫”,

不是故作清高一次次仰起头看着天空,

不是深夜徘徊在无人的走廊里仿佛失重。

所谓“想着”,

不是皓首穷经翻山越岭的不达目的不罢休,

不是走马观花阅后即焚的不再记起。

而是像一团雾一团棉花一样包裹着,

渗透在呼吸间,浮在表层和潜意识之间,

总感觉缺了什么却看不见抓不住,

空空荡荡。


人生的意义。

两只眼睛,

一只高度近视,一只高度远视。

滑稽又不幸的孩子,

在这二者之间切换又切换,

想从这凌乱且波动的光景中窥见什么?

善,还是恶?

仇恨,还是宽恕?

构造,还是摧毁?

起源,还是终结?


也必有过和孩子一样的双眼,

他们如何分辨思索看到的一切?

他们如何条分缕析破解疑难总结经验?

也有很多视力正常的双眼,

或有讥嘲,或有同情,

或有不屑,或有理解,

然后走上正常的路,

然后过完正常的人生。


沉默的孩子。

也许有一天事实证明,

他不过也只比那些背影奇怪上一点点,

然后就会和他们混成一片;

他也许还要远不如他们,

跌跤在许多正常人轻易避开的沟坎。

又也许会有自负好心的医生,

把他的眼睛也治得正常。


在那之前,孩子想,

至少该把现在看得见的,

看看明白。

当这具身躯,这缕灵魂,

迎来终末之日的时候,

当他最后一次自问那个“意义”,

至少不必沉默到最后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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