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学堂(上)|第一章·周游列国(005)

六、周游列国

鲁定公十三年(公元前497年),孔子五十五岁,由大司寇行摄相事,就是一边当大司寇,一边还要辅助国君处理一些大事特别是“国际”问题。“摄相事”的“相”是协助、帮助的意思,如傧相之事,襄佐一时之礼,不是“宰相”,不相国。当时,季孙氏专鲁政,执国政。

此前,鲁定公十年,齐国、鲁国在夹谷会盟,孔子相礼,相当于礼宾司司长。齐国在盟会上挟持鲁定公不成,又提出不合理条件,齐国出兵时,要求鲁国必须出甲车三百乘;孔子针锋相对,提出齐国必须归还被齐国占去的汶阳之田。最终,齐国归还了田地。

孔子由大司寇行摄相事,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鲁国大治,“齐人闻而惧”,认为孔子在鲁国执政下去,一定会称霸,一旦鲁国称霸,齐国靠鲁国最近,必然会首先来吞并齐国。于是就使出了歪招,挑选了八十个美貌女子,身上有花纹的马一百二十匹,一起送给鲁国。

齐人归(馈)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

(《论语·微子》18·4)

“归”通“馈”,赠送。

齐国人先把女乐和纹马彩车安置在鲁城南面的高门外。季桓子身着便服前往观看再三,打算接受下来,就告诉鲁定公以外出视察为名,乘机整天到南门观齐国的美女和骏马,连国家的政事也懒得去管理了。季桓子终于接了齐国送来的女子乐团,一连三天不过问政务。仲由(子路)看到这种情形便对孔子说:“老师,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孔子说:“鲁国很快就要在郊外祭祀,如果祭祀后能把祭肉分给大夫们,那么我还可以留下不走。”然而,在郊外祭祀后,没把祭肉分给大夫们。

孔子于是失望地离开了鲁国。

(一)

孔子先到了卫国。

根据《史记》的记载,孔子一行寄住在仲由(子路)妻子的兄长颜浊邹家中。期间,卫国大夫蘧伯玉(qú)派人去看望了孔子。

过了不多久,有人向卫灵公说了孔子的坏话,卫灵公就派公孙余假监视孔子的出入。孔子害怕在这里有危险,就离开了卫国。

鲁定公十四年(公元前496年),孔子五十六岁,离开卫国到陈国去。经过卫国的匡这个地方时,匡人以为是阳货来了。过去,阳货叛乱失败后曾经到过匡地,凌虐匡人,而据说孔子与阳货长得很像。于是匡人围困了孔子。

这时候,匡人围攻孔子越来越急,弟子们都很害怕。

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论语·子罕》9·5)

孔子说:“周文王死了以后,周代的礼乐文化不都体现在我的身上吗?上天如果想要断绝这种文化,那我就不会让我掌握这种文化了;上天如果不断绝这种文化,那么匡人又能把我怎么样呢?”后来孔子打发了他的一个弟子去给卫国的宁武子做家臣,而后匡人才放孔子走了。

这是孔子认为自己承担着“天命”心理的流露,或者也许是孔子一句安慰弟子的话而已。

颜回(子渊)因事落在后边,这时赶上来了。

子畏于匡,颜渊后。

子曰:“吾以女(汝)为死矣!”

曰:“子在,回何敢死?”

(《论语·先进》11·23)

孔子说:“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呢!”颜渊说:“老师还活着,我怎么敢死啊?”

(二)

孔子离开匡地之后就到了一个叫蒲的地方,也是卫国的一个城邑。过了一多月,又返回了卫国。这次住在了遽伯玉的家里(《史记》)。这一年是鲁定公十五年(公元前495年),公子五十七岁。

卫灵公夫人南子想见孔子。

南子是宋国人,未嫁卫灵公时就有个相好叫宋朝。嫁了卫灵公后,南子想念宋朝,卫灵公竟然把宋朝接来让他与南子相会。卫国太子蒯聩到齐国去,经过宋国,宋国的人唱歌羞辱他:“既定尔娄猪,盍归吾艾豭。”意思是你们求子的母猪已经得到了满足,为什么还不归还我们那漂亮的公猪?母猪是指南子,公猪是指宋朝。蒯聩很羞愤,决定杀死南子,但事情最终失败。这件事导致了后来的卫国蒯聩与其子姬辄争夺国君之乱。

但人家是国君夫人,孔子想要在卫国有所重用,还不能得罪她,于是不得已去见了她。

仲由(子路)很不高兴。

子见南子,子路不说(悦)。

夫子矢(誓)之曰:“予所否者,无厌之!天厌之!”

(《论语·雍也》6.28)

“说”通“悦”,“矢”通“誓”。否是不对、不是的意思,指做了不正当的事。

孔子指天跺地地发誓说:“如果我做什么不正当的事,让上天谴责我吧!让上天谴责我吧!”

看来,孔子真是被仲由(子路)逼急了。而孔子这样的君子一旦着急起来,也是蛮可爱的。

(三)

有一天,卫灵公与夫人南子同坐了一辆车子,宦官雍渠陪侍车右,出宫后,让孔子坐在第二辆车子上跟从,大摇大摆地从市上走过。孔子很是无奈,也很羞愧,说:“我没有见过喜好道德像这样喜欢美色的人啊。”

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论语·子罕》9·18)

钱穆《论语新解》认为,孔子“未见好德如好色者”的感叹,倒不必专于卫灵公而发,也许还有其他原因。李泽厚《论语今读》认为钱穆说得很好,好色之色也可以作宽泛解,不必止于女色,一切过度之华美文饰均是。

但是,孔老夫子不知什么时候因什么事刺激又发了一遍感慨,而且这次感慨更强烈,加上了“完了,完了”这样的重感叹。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论语·卫灵公》15·13)

孔子对当时的人们重视色欲而轻视道德的行为很不满意又无奈。《礼记·表记》记载说:“子云:‘好德如好色。’诸侯不下渔色。故君子远色以为民纪。”孔子说:“‘人们的爱好道德之心,如果像爱好女色那样就好了。’诸侯不应该在本国臣民中挑选美女作妻妾。所以君子应当不贪女色,为百姓树立楷模。”

康有为说:“色之感目,有电相吸摄,故好之最甚。……故人情之好,未有好色之甚者,虽有好德者,终不如之也。”

在欲望和道德面前,人们大概更多想到的是如何实现欲望的满足。

这期间,卫灵公还问孔子军事方面的问题。

卫灵公问阵于孔子。

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

明日遂行。

(《论语·卫灵公》15·1)

阵是指军队行伍之列,也就是军事方面的问题。俎、豆是古代盛食物的器皿,被用作祭祀时的礼器。

卫灵公向孔子问军事问题。孔子不想回答,就说:“祭祀礼仪方面的事情,我还听说过;用兵打仗的事,从来没有学过。”孔子主张仁政、德政,反对军事争霸。

(四)

孔子在卫国时,卫国的大夫王孙贾问了孔子一个问题。

王孙贾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

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论语·八佾》3·13 )

奥指室内的西南角,乃一家尊者所居、一家祭祀所在,位置重要且尊贵。东汉许慎《说文》说:“奥,宛也,室之西南隅。”儒家经典《尔雅》说:“西南隅谓之奥。”清刘宝艺《论语正义》说:“奥,《释名》(东汉刘熙著)释宫室,室中西南隅曰奥,不见户明,所在秘奥也;凡室制以奥为尊,故《曲礼》(《礼记·曲礼》)云:为人子者,居不主奥,明奥为尊者所居,故凡祭亦于奥矣。”古人认为奥有神,应当祭祀。《左传·昭公十三年》记载说,楚共王有没有嫡子,但宠爱的庶子有五个,拿不定主意该立谁为国君。共王死后,灵王被立为国君,其中的一个庶子子干也就是公子比逃亡晋国,后来,子干想回国争夺君位,晋国的韩宣子和叔向在讨论这件事时,叔向说:“共有宠子,国有奥主。(子干)无施于民,无援于外,去晋而不返,归楚而不逆,何以冀国?”认为子干没有资格享有楚国。这里的“奥主”,指的是国君,当时楚灵王尚在位。另外,《礼记·曲礼上》记载说:“为人子者,居不主奥。”奥就是室中的西南角,是尊者所居之处。

灶,就是炉灶。《释名》说:灶,造也,造创物食也。古人认为灶也有神,应当祭祀。《礼记·祭法》说:“王为群姓立七祀,曰司命,曰中溜,曰国门,曰国行,曰泰厉,曰户,曰灶;王自为立七祀。诸侯为国立五祀,曰司命,曰中溜,曰国门,曰国行,曰公厉;诸侯自为立五祀。大夫立三祀,曰族厉,曰门,曰行。适士立二祀,曰门,曰行。庶人立一祀,或立户,或立灶。”意思是天子为天下百姓祭祀七个与人们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神,即司命之神、中露之神、国门之神、国行之神、泰厉之神、户神、灶神,天子也为自己祭祀上述七神。诸侯为国内百姓祭祀五个与人们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神,即司命之神、中露之神、国门之神、国行之神、公厉之神,诸侯也为自己祭祀上述五神。大夫祭祀三个与人们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神,即族厉之神、门神、路神。嫡士祭祀二神,即门神、路神。普通的士和普通百姓只祭一个与生活密切相关的神,或祭户神,或祭灶神。

由上看出,奥并不是官方设定的祭祀,但由于其为一家尊者所居、一家祭祀所在,老百姓对此也是极为重视的。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祭灶神是官方规定的,因此,百姓可能更偏重于祭灶神。

对本章,一般有三种解释。

一种是普通的解释,即把“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作为一句俗语。奥是指奥神,灶是指灶神。奥神虽然尊贵,但不如灶神有用,因为灶神直接管吃饭,管一家的平安。王孙贾请教孔子:老百姓都说,与其讨好奥神不如讨好灶神,这是什么意思?孔子说,这话不对,如果得罪了上天,到哪里祷告都没有用。人如果办了坏事,上天不会容忍的。该祭祀的都要认真。

第二种解释,是与政治联系起来。

孔子到处寻求被重用以实现其理想,现在到了卫国。卫灵公夫人南子受到宠爱。王孙贾可能是在暗示孔子。奥是一家之主,比喻卫灵公;南子是灶神,且南子因受卫灵公之宠而左右着卫国政权,有实权。王孙贾的意思大概是:你要想得到重用,还是先去巴结一下南子比较好使。孔子应当明白他的意思,说,你这话不对,如果得罪了上天,巴结谁都没有用。

第三种解释,是王孙贾自比灶神,把卫灵公、南子比作奥神,意思指你孔子还是先来求求我吧。朱熹解释说:“时俗之语,因以奥有常尊,而非祭之主;灶虽卑贱,而当时用事。喻自结于君,不如阿附权臣也。贾,卫之权臣,故以此讽孔子。逆理,则获罪于天矣,岂媚于奥、灶所能祷而免乎?言但当顺理,非特不当媚灶,亦不可媚于奥也。奥者,室中深隐之处,以比南子。灶是明处,盖谓借援于宫阃之中,不如求合于朝廷之上耳。”《论语注疏》说:“此章言夫子守礼,不求媚于人也。……我道之行否,由于时君,无求于众臣。如得罪于天,无所祷于众神。”

综合以上几种说法,第二种说法似乎更符合实际。《论语》此章,当不是单纯的在讨论祭礼的问题。孔子倡导复礼,目的在于恢复良好的社会秩序,而这必然与政治有关,也即是为政的重要内容。但孔子欲行其大道,是想有明君而用之。如果君不明,即使孔子去巴结而被用,其大道则必然也不得行。这也不是孔子的作风。

(五)

卫灵公已经老了,怠于政,仍不用孔子。

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论语·仲由(子路)》13·10)

孔子感叹说:“如果有人用我治理国家,一年便可以搞出个样子,三年就一定会有成效。”

“期”是一年的意思。一般认为,“期月”的“月”是一个衍字,也即多余的字。“期”当作“朞”。朞,指时间周而复始;朞日,即三百六十五日。古代文字竖排,在抄写过程中,当把“朞”抄为“其月”,后人认为不妥,“其”加了“月”字,成为“期月”。

有人说这不是孔子说的话,但是,《论语》中不是孔子亲口说的话恐怕还有很多,李泽厚《论语今读》说,两千多年下来,这些话早已归属了孔子,逐一甄别,不甚必要,亦不大可能。

这一年大概是鲁哀公元年或者二年,孔子五十八岁或者五十九岁。

(六)

孔子在卫国时,住在颜浊邹家或者蘧伯玉家的时候,一次正在击磬,有一位背着草筐的农人从门前走过,说:“这个击磬的人有心事啊!”一会儿又说:“声音硁硁的,格调不高啊!好像在说没有人了解自己。没人了解,就不要勉强好了。好像涉水一样,水深就沿着河岸找水浅的地方,水浅就撩起衣服蹚过去。”孔子说:“果真这样,就那没什么难以抉择的了。”

子击磬于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

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己知也,斯己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

子曰:“果哉!末之难矣。”

(《论语·宪问》14·39)

磬是一种打击乐器。荷,肩扛,我们常说“戴月荷锄归”的荷,就是这个意思。蒉(kuì),草筐,肩背着草筐。硁硁(kēng),击磬的声音。“深则厉,浅出揭”是《诗经·卫风·匏有苦叶》的诗句,全句是:“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对本句的翻译也有不同,大概的意思就是有女子在河对岸等男子,如果觉得水深,你就沿着河边找水浅的地方过河,如果觉得水浅,你就提起衣襟涉水过河。这里的“厉”作河岸、水边解。《诗·卫风·有狐》有“边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句子,淇厉就是淇水岸边。

农人的意思,天下有道,你就出来做官;天下无道,也不必那么忧郁,顺其自然就是了。这也与孔子“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的意思是一样的。但这时的孔子,想实现理想的念头正盛,也许心里想的是这个道理,但真正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理想与现实之间,道理很明白,抉择很艰难。

(七)

孔子一行进出卫国,到了“仪”这个边疆城邑的时候,镇守官想见一下孔子。

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

从者见之。

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论语·八佾》3·24)

仪是卫国的一个城邑,封人是镇守边疆的官。从者见之,是说孔子的弟子领着他去见了孔子。丧,失去,一说指孔子失去官职,杨伯峻《论语译注》、钱穆《论语新解》持此观点;一说指文明教化的丧失,丧斯文的意思。《论语·子罕》有载,孔子在匡受困的时候说:“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笔者同意第二种观点,且“丧斯文”与“天下之无道”相应。木铎,金口木舌的铜铃,古代发布政令时摇它以召集听众。《尚书·胤征》记载:“每岁孟春,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其或不恭,邦有常刑。”是说,每年初春,国王命令使臣,以木锤敲着大铃,沿着大道宣布政令。官史们相互规诫并向国王提出谏正,百工们用他们所从事的技艺来谏正国王,并相互规诫。如果有谁不恭敬从事,将按照国家的常刑给予惩罚。这里比喻孔子就是上天宣传文明教化的工具。天下失去正道的状况已经很久了,但上天并没有让正道断绝,而是让孔子来传播文明教化天下。

仪封人说:“凡是君子到这里来,我从没有见不到的。”孔子随行的弟子就引他去见了孔子。我们不知道这个仪封人跟孔子谈了些什么,但他出来后,对孔子的弟子们说:“你们几位何必为道不行而发愁呢?天下无道已经很久了,上天将让孔夫子来教化天下。”

历史就是这样,只要文化尚在,历史就不会消亡。正是有孔子这样坚定地信仰大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中华民族的历史长河才会这样浩浩汤汤,永不停息。这也是中华文化的伟大之处。

(八)

大约鲁哀公三年(公元前492年),孔子六十岁,离开卫国到曹国又到宋国。宋国的司马,也就是掌握兵权的桓魋听说以后,要去害孔子。桓魋(tuí),姓向,名魋,因为是宋桓公的后代,所以又叫桓魋。

当时孔子正与弟子们在大树下演习周礼,桓魋要杀孔子,孔子连忙在学生保护下,离开了宋国。逃跑的时候,弟子们说,咱们快点吧!孔子还不着急。

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

(《论语·述而》7·23)

桓魋为什么要害孔子呢?《孟子》记载说:“孔子不悦于鲁、卫,遭宋桓司马将要而杀之,微服而过宋。

弟子建议快点走,别让桓魋伤害到。孔子认为,自己是有仁德的人,而且是上天把仁德赋予了他,所以桓魋对他是无可奈何的。其实,这里也就是孔子自我安慰并安慰其弟子罢了。李泽厚《论语今读》说,这只不过是一句普通壮胆的话罢了,就跟“匡人其如予何”一样吧。

(九)

鲁哀公六年(公元前489年),孔子六十三岁,吴伐陈,楚国救援陈国,军队驻扎在城父。听说孔子住在陈国和蔡国的边境上,楚王便派人去聘请孔子。孔子正要前往拜见接受聘礼,陈国、蔡国的大夫商议说:“孔子是位有才德的贤人,他所指责讽刺的都切中诸侯的弊病。如今长久地停留在我们陈国和蔡国之间,大夫们的施政措施、所做所为都不合仲尼的意思。如今的楚国,是个大国,却来聘请孔子。如果孔子在楚国被重用,那么我们陈蔡两国掌权的大夫们就危险了。”于是他们双方就派了一些服劳役的人把孔子围困在野外。孔子和他的弟子无法行动,粮食也断绝了。跟从的弟子饿病了,站都站不起来。孔子却还在不停地给大家讲学,朗诵诗歌、歌唱、弹琴。

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

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

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论语·卫灵公》15·2)

仲由(子路)很不高兴地来见孔子,说道:“君子也有穷困得毫无办法的时候吗?”孔子说:“君子虽然穷困,但还是坚持着;小人一遇穷困就无所不为了。”《礼记·坊记》说,子云:“小人贫斯约,富斯骄。约斯盗,骄斯乱。”“约”就是穷困的意思,“犹穷也”。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得更详细一些:

孔子迁于蔡三岁,吴伐陈。楚救陈,军于城父。闻孔子在陈蔡之闲,楚使人聘孔子。孔子将往拜礼,陈蔡大夫谋曰:“孔子贤者,所刺讥皆中诸侯之疾。今者久留陈蔡之闲,诸大夫所设行皆非仲尼之意。今楚,大国也,来聘孔子。孔子用于楚,则陈蔡用事大夫危矣。”于是乃相与发徒役围孔子于野。不得行,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孔子讲诵弦歌不衰。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孔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这里的“穷”,是道不行而陷入困境的意思,或者叫“病”,“学而不能行谓之病”。但是,本章中“从者病”的“病”,可以理解为真的生病,或者身体虚弱的意思。物质匮乏,则叫贫,“无财谓之贫”。“固”则是坚守、坚持的意思。

只有意志坚定的人才能守住穷境,而意志坚定的养成,却又是更不容易的事。《论语集释·张杨园备忘录》说:“到穷之时,平时操履不觉渐渐放松,始焉一二分,既而三四分矣,又既五六分矣,到此便将无所不至。”

孔子派子贡到楚国去,楚昭王调动军队来迎接孔子,把孔子接到了楚国的地盘,这才除了这场灾祸。楚昭王想把有户籍登记的七百里地方封给孔子,但在令尹子西阻止下,最终打消了念头。

唐朝诗人王勃《滕王阁序》有“君子见机,达人知命。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句子,即“君子固穷”的最好解释。

这一年,孔子一行离开陈国到了蔡国,到了楚国的叶地。孔子与叶公有一些交集。

楚平王5年,也就是公元前524年,叶公被封于叶邑。叶公,羋姓,名诸梁,字子高,春秋末期楚国军事家、政治家,其曾祖父是春秋五霸之一的楚庄王。叶公曾平定白公之乱,担任楚国令尹(相当于周朝的大宰,后世的宰相),因楚国封君皆称公,故称叶公。叶邑是楚国北部的边防重镇。据《叶县志》记载,叶公主持叶政49年,大兴富国强兵之策,在筑城固边、开疆拓土的同时,发动民众开挖东、西二陂,蓄方城山之水以灌农田,叶民深受其利,世代感恩戴德。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
子曰:“女(汝)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论语·述而》7·19)

叶公向仲由(子路)问孔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仲由(子路)不知道怎么回答。孔子对仲由(子路)说:“你为什么不样说:他这个人啊,发愤用功,连吃饭都忘了,快乐得把一切忧虑都忘了,连自己快要老了都不知道,如此而已。”

成语“废寝忘食”就是出自本章啊。


后来,孔子与叶公见了面,叶公向孔子请教为政。

叶公问政。
子曰:“近者说(悦),远者来。”
(《论语·子路》13·16)

叶公问孔子怎样管理政事。孔子说:“让境内的百姓感到高兴,让远处的百姓来归附。”

《尚书·虞书·尧典》有“柔远能迩。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的句子,意思是安抚远方的臣民,爱护近处的臣民,并顺从他们的意志去处理政务;德行厚,才能取信于人,才能使政务达到至善,拒绝任用那些花言巧语的人,远方的民族才能表示臣服。《中庸》亦将“近者悦,远者来”演化为国家治理的重要内容,即“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

端木赐(子贡)曾经询问孔子为何这样回答,孔子说:“叶都大而国小,民有背心,故曰政在悦近而来远。”(《韩非子》)在《说苑》中,孔子对这一说法的解释是:“夫荆之地广而都狭,民有离志焉,故曰在于附近而来远。”两种记载意思是一样的。

叶公与还孔子进行了理论探讨。

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
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论语·子路》13·18)

叶公告诉孔子说:“我的家乡有个正直的人,他的父亲偷了人家的羊,他告发了父亲。”孔子说:“我家乡的正直的人和你讲的正直人不一样。父亲为儿子隐瞒,儿子为父亲隐瞒,正直就在其中了。”

(十)

这一天,楚狂接舆从孔子的车前走过。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殆而!”
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
(《论语·微子》18·5)

楚国的狂人接舆唱着歌从孔子的车旁走过,他唱道:“凤凰啊,凤凰啊,你的德运怎么这么衰弱呢?过去的已经无可挽回,未来的还来得及改正。算了吧,算了吧。今天的执政者危乎其危!”孔子下车,想同他谈谈,他却赶快避开,孔子没能和他交谈。

据传楚狂接舆叫陆通,字接舆,为人放荡不羁,因此,古书上称他为“楚狂”。屈原在《九章·涉江》中有“接舆髡首兮,桑扈臝行。忠不必用兮,贤不必以”的诗句。髡首原是古代剃去男子头发的一种刑罚,这里应当是自己剃去头发以避世。东汉著名文学家王逸注说:“髡,剔也;首,头也。自刑身体,避世不仕也。”

庄子在《人间世》篇中记载:

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曰:“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本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

晋朝陶渊明《归去来兮辞》有“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句,即从此化来。

(十一)

孔子离开叶地,返回到蔡国。在离开叶地返回蔡国的路上,遇到了长沮﹑桀溺两个“隐者”。孔子被两个人“教训”了一顿,然后孔子说了“鸟兽不可与同群”的话。也有人说,长沮、桀溺并非人名,而是在水田里干活的一个高个子和一个壮汉。

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
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
子路曰:“为孔丘。”
曰:“是鲁孔丘与?”
曰:“是也。”
曰:“是知津矣。”
问于桀溺。
桀溺曰:“子为谁?”
曰:“为仲由。”
曰:“是孔丘之徒与?”
对曰:“然。”
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避)人之士也,岂若从辟(避)世之士哉?”耰而不辍。
子路行以告。
夫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论语·微子》18·6)

耦(ǒu),古代的一种耕作方法,即两个人各执一耜(犁),同耕一尺宽之地。津是渡口。执舆,即执辔(缰绳),舆前驾马有辔,所以执辔也叫执舆。耰(yōu),用土覆盖种子。辍,停止。怃然是怅然、失意的意思。

长沮、桀溺在一起耕种,孔子让仲由(子路)去问问渡口在哪里。

长沮问仲由(子路):“那个拿着缰绳的是谁?”仲由(子路)说:“是孔丘。”长沮说;“是鲁国的孔丘吗?”仲由(子路)说:“是的。”长沮说:“那他是应该早已知道渡口的位置了。”仲由(子路)再去问桀溺。桀溺说:“你是谁?”仲由(子路)说:“我是仲由。”桀溺说:“你是鲁国孔丘的门徒吗?”仲由(子路)说:“是的。”桀溺说:“像洪水一般的坏东西到处都是,你们同谁去改变它呢?而且你与其跟着躲避人的人,为什么不跟着我们这些躲避社会的人呢?”说完,仍旧不停地做田里的农活。

仲由(子路)回来后把情况报告给孔子。孔子很失望地说:“人是不能与飞禽走兽合群共处的,如果不同世上的人群打交道还与谁打交道呢?如果天下太平,我就不会与你们一道来从事改革了。”

辟人之士、辟世之士是两种不同生活生活态度的人。在《宪问》第37章,孔子说:“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

(十二)

接着,大概仲由(子路)去办什么事情了,与孔子走散了,或者落在后边了。仲由(子路)遇到了一个农夫,于是又有了一段对话。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
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
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
子路拱而立。
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现)其二子焉。
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返)见之。至,则行矣。
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论语·微子》18·7)

荷是用肩扛着,蓧(diào)是古代耘田所用的器具。

仲由(子路)问:“请问老丈,你看到过我的老师吗?”

老丈说:“你们读书人啊,手脚不劳作,五谷分不清。我不知道你的老师是谁。”说完,便扶着拐杖去除草。仲由(子路)拱着手恭敬地站在一旁。

老丈干完活,留仲由(子路)到他家住宿。杀了鸡,做了小米饭给他吃,还叫两个儿子出来与仲由(子路)见面。“见其二子焉”的“见”,通“现”,出来相见的意思。

第二天,仲由(子路)赶上孔子,把这件事向他作了报告。孔子说:“这是个隐者啊。”叫仲由(子路)回去再找找他。仲由(子路)到了那里,老丈已经离开那个家了。

后面的一段话,《论语》记载是仲由(子路)说的。

仲由(子路)说:“老丈你不出来不做官是不对的。你现在仍然维系着、遵守着长幼之仪,说明你知道长幼之节不可废。但君臣之节就可以废吗?你想要自身清白,却破坏了根本的君臣伦理关系。君子做官,是为了实行君臣之义的。道不能通行天下,我知道了,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去当隐者,而不行君臣之义。”

这段话,讲了四个方面的内容:一是老丈不做官而当隐者,是不对的,是不行君臣之义的行为;二是老丈当隐者,还和儿子们住在一起,仍然行了父子之仪,却抛弃了君臣之伦,是乱了“大伦”;三是君子做官,是为了实行君臣之义的;四是大道不能通行天下,就是因为像老丈这样的人,不去当官,不去践行义的原因。

通观《论语》全篇,孔子说仲由(子路)“仁不可知”,也就是说仲由(子路)还没达到仁的标准,因此,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参照孔子遇长沮﹑桀溺的记述方式和语言风格,这段话应当是孔子说的。也许,后人在编辑或者抄录《论语》的时候,误把“子曰”抄成了“子路曰”。

另外,齐景公向孔子问政的时候,孔子虽然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显然这是对上位者说的通行的理论;对于隐者的态度,孔子也并不是强调一定要他们出来做官,行君臣之义,这从孔子遇长沮﹑桀溺说的“鸟兽不可与同群”也能看出来。因此,这段话,也许本不是孔子说的,是后人把自己的理解加入《论语》了吧?用专业术语说,就是“衍文”。

《史记》在记载这件事时,在孔子遇长沮﹑桀溺后,只作了如下记载:

他日,子路行,遇荷蓧丈人,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以告,孔子曰:“隐者也。”复往,则亡。

《史记》关于孔子的很多记载,是来源于《论语》的,但《史记》并没有采纳“不仕无义”一段,大概司马迁也没有确定这到底是谁说的。

(十三)

卫灵公在位的时候,他的儿子蒯聩为太子,但是,因为灵公夫人南子生活作风不好,蒯聩准备杀死她而未成功,蒯聩被卫灵公驱逐出境,到了晋国。后来,灵公欲立少子郢为太子,公子郢推辞不受;灵公死后,南子让公子郢承灵公之意即位,公子郢却让太子蒯聩之子辄即位,是为卫出公。

这件事,“国际舆论”反响很大,诸侯国多次指责卫国这件事不合礼。“是时,卫君辄父不得立,在外,诸侯数以为让。而孔子弟子多仕于卫,卫君欲得孔子为政。”(《史记·孔子世家》)因为灵公虽然欲立郢为太子,即使后来蒯聩的儿子辄即国君位,但并没有废除蒯聩的太子名分。这样一来,问题就来了。蒯聩是太子却没有即国君位,辄是蒯聩的儿子,却即了国君位。从名分上讲,蒯聩是太子,应当继位国君,但卫出国是受灵公之命继的位,既然即位,又不肯让位。于是,在卫国,演出了父子争位的一场剧。

孔子一行居留卫国,仲由(子路)、端木赐(子贡)、冉求(子有)等人都在卫国任职,而卫国国君卫出公大概也想让孔子从政。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
子曰:“必也正名乎!”
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
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论语·子路》13·3)

奚,什么。正名,即正名分。迂,迂腐。阙,存疑的意思。中,得当。苟,苟且,马虎。

卫出公想让孔子从政这件事可能已经传出来了,于是仲由(子路)就问孔子:“卫国国君要您去从政,您打算先从哪些事情做起呢?”

孔子说:“首先必须正名分。”

仲由(子路)很惊讶说:“竟然还有这样做的!先生你迂腐到这种地步了吗?人家儿子都替老爹当了国君了,你这名怎么正?!”

孔子说:“仲由,你真是粗野啊!君子对于他所不懂的事情,一般采取存而不论的态度。”

“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是孔子批评仲由(子路)。对于你不懂的事,别妄下结论。你凭什么说我“迂”?我自有正名的办法。

孔子接着分析了名分不正的严重后果:“名分不正,说起话来就不顺;说话不顺,事情就办不成;事情办不成,礼乐也就不能兴盛;礼乐不能兴盛,刑罚的执行就不会得当;刑罚不得当,百姓就不知该怎么办好。所以,君子一定要把名分定好,能说得通,说出来一定能够行得通。君子对于自己说的话,不能有一点马虎。”

在这一过程中,在某一个时点上,也许就是蒯聩与辄争位的问题上,冉求(子有)有了疑问,就去问端木赐(子贡)。

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
子贡曰:“诺,吾将问之。”
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
曰:“古之贤人也。”
曰:“怨乎?”
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出,曰:“夫子不为也。”
(《论语·述而》7·15)

冉求(子有)问端木赐(子贡):“老师会帮助卫国的国君吗?”

端木赐(子贡)说:“嗯,我去问老师。”

于是就进去问孔子:“伯夷、叔齐是什么样的人呢?”孔子说:“古代的贤人。”

端木赐(子贡)又问:“他们有怨恨吗?”

孔子说:“他们求仁而得到了仁,为什么又怨恨呢?”

端木赐(子贡)出来对冉求(子有)说:“老师不会帮助卫君。”

卫出公姬辄即位后,其父与其争夺王位,这件事恰好与伯夷、叔齐两兄弟互相让位形成鲜明对照。孔子赞扬伯夷、叔齐,而对卫出公父子违反等级名分极为不满。孔子对这两件事给予评价的标准就是符不符合礼。

端木赐(子贡)确实太聪明,他向孔子请教,基本上都拐弯抹角地问,很少直接问,这也体现了他的问话艺术和技巧。

(十四)

鲁定公十三年(公元前497年),孔子离开鲁国的时候,一个名叫师己的乐师来为他送行,说道:“先生您是没有过错的。”孔子说:“我唱一首歌,好不好?”于是唱道:“那些妇人的口,可以把大臣和亲信撵走;接近那些妇女,可以使人败事亡身。悠闲啊悠闲,我只有这样安度岁月!”师己返回后,季桓子问他说:“孔子说了些什么?”师己如实相告。季桓子长叹一声,说:“先生是怪罪我们接受了齐国那一群女乐的缘故啊!”

鲁哀公三年(公元前492年)的秋天,季桓子病重,他乘着辇车望见鲁城,感慨地长叹一声说:“从前这个国家几乎兴旺了,因为我得罪了孔子,所以没有兴旺起来。”回头又对他的嗣子季孙肥说:“我要是死了,你一定会接掌鲁国的政权佐国君;你佐国君之后,一定要召回孔子。”过了几天,季桓子死了,季孙肥继承了他的职位,是为季康子。丧事办完之后,季孙肥想召回孔子。大夫公之鱼说:“从前我们的国君定公曾经任用过他,没能有始有终,最后被诸侯耻笑。现在你再任用他,如果也不能善终,这会再次招来诸侯的耻笑。”季康子说:“那么召谁才好呢?”公之鱼说:“一定要召冉求。”于是就派人召回了冉求(子有)。冉求(子有)准备起身前往,孔子说:“这次鲁国召冉求回去,不会小用,该会重用他。”就在这一天,孔子说:“回去吧,回去吧!我家乡的那些弟子志向高远而行事疏阔,为文富有文采,我真不知从何下手来教育他们才好。”(端木赐)子贡知道孔子思念家乡想回去,在送冉求(子有)时,叮嘱过他“你要是被重用了,要想着把老师请回去”之类的话。

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

(《论语·公冶长》5·22)

吾党之小子,吾党意即我的故乡;小子,指孔子在鲁国的学生。狂简,志向远大但行为粗率简单。斐然,有文彩的样子。裁,裁剪,节制。

鲁哀公十一年(公元前484),冉求(子有)为季氏统率军队,在郎地同齐国作战,打败了齐国的军队。季康子对冉求(子有)说:“你的军事才能,是学来的呢?还是天生的呢?”冉求(子有)回答说:“我是从孔子那里学来的。”季康子又问:“孔子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冉求(子有)回答说:“任用他要符合名分,他的学说不论是传布到百姓中,还是对质于鬼神前,都是没有遗憾的。我对于军事,虽然有功而累计封到二千五百户人家,而孔子却会毫不动心的。”康子说:“我想召请他回来,可以吗?”冉求(子有)说:“你想召请他回来,只要不让小人从中阻碍他,就可以了。”当时,卫国大夫孔文子准备攻打太叔,向孔子问计策。孔子推辞说不知道,他回到住处便立即吩咐备车离开了卫国,说道:“鸟能选择树木栖息,树木怎能选择鸟呢?”孔文子坚决拘留他。恰好季康子派来公华、公宾、公林,带着礼物迎接迎孔子,孔子就回鲁国去了(《史记·孔子世家》)。

孔子离开鲁国一共经过十四年又回到鲁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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