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鹤楼里独坐，只因孟浩然与李白同寂寞

文 ︳大老杨

唐玄宗开元十八年春三月，江水碧彻，草木葱茏，南疆春来早，尽是出游人。位于楚地江夏黄鹄矶上的黄鹤楼，千百年以来，一直矗立在长江边上，静观世事沧桑，聆听江天巨浪。作为江南三大名楼之一，黄鹤楼一直是达官贵人、文人雅士，游览必于是，宴饮必于此的网红打卡圣地。

比如今天，水阔山远的楚地网红地标黄鹤楼，又将迎来了一前一后两位大唐文艺界的殿堂级大咖。一位是当下的文坛领袖、诗届翘楚老大哥孟浩然，另一位则是文坛新秀、后学晚辈小青年李白。有唐以来，登临于此的名人雅士不断，从崔颢到孟浩然，再到王维和李白，尽是名声赫赫的文坛巨子。群星荟萃，诗意盎然，黄鹤楼何其有幸也！

不久前，久居楚地安陆古城的青年才俊李白，得知结交未久的文坛名宿孟浩然，即将要去淮左名都广陵游历一番。于是他便托人带信，约孟浩然临行前顺路来江夏黄鹤楼相会。未过数日，孟浩然即已乘船东下，李白便亲自前往江边迎候，以期为朝思暮想的老大哥送行，并好好聚谈一番。

孟浩然，何许人也? 从小就显得与众不同，读书习剑，白衣振歌，喜欢仙气飘飘的感觉，这一点和李白如出一辙，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白自青年出蜀地以来，遍走大江南北，游历山川形胜，之后短暂定居安陆古城时，听说文坛前辈大佬孟浩然，此时正隐居在不远处的襄阳故里鹿门山。于是，李白极为虔诚地前往朝圣。一番诗酒人生后，李孟二人觉得禀性如此相投，遂一见如故，结为至交好友。年长李白12岁的孟浩然，从此成为其心存景仰的前辈老大哥。

此刻，江风习习，江涛声声，浩瀚的长江碧波在霞光普照下，映射出万道金线，灿灿生辉的江水不断涌向茫茫天际。盘旋飞舞的龟山和蛇山左右夹江对峙，突兀而起的黄鹄矶直入奔腾不息的长江，而黄鹄矶上便是那被文人雅士，誉为“极目楚天舒，千古竞风流”的天下名楼黄鹤楼。只见它翘角飞举，交错重叠，如同是展翅翱翔的鹤翼，与万里长江交相辉映，更是为楚地名城江夏增色不少。

碧空云晴朗，桃花酌千觞，一前一后两位大唐文艺界的殿堂级大咖，此刻已经在千古黄鹤楼内落座。案几倚窗而设，几盘湖泊清蔬，几尾长江河鲜，几碟应季鲜果，面对这两位大唐声名显赫的酒中仙，怎么少得了几坛楚地特有的美酒佳酿呢？一阵谈天说地，一阵胡吹海喝，从高远庙堂到诗酒江湖，从天子驾前到乡野民间，两人高谈阔论，无所不言。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时辰。窗外渐渐日暮西沉，天空灿若艳霞，倾波江面如铺锦缎。

酒酣耳热，拍手疏狂之际，只见大唐文坛的后学晚辈李白站起身来，对文坛前辈大佬孟浩然长揖一恭说，我初出茅庐，才疏学浅，自出蜀地以来，酒隐安陆古城，蹉跎已过十年。如今我有意离楚北上，西入京城长安试试运气，这朝堂之事如何，老哥能否指点一二？孟浩然看着李白，久久没有言语，直到最后一壶酒不剩一滴，这才缓缓说道，老弟，红尘潇洒，独自前行，但尽人事，各凭天命吧！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见李白默然不语，孟浩然又说道，有没有读过我的旧作《岁暮归南山》呢？李白说，我在蜀地时就有幸读过了。于是吟诵道：

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

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

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虚。

孟浩然接着说道，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

那年在京城长安，我科举考试落第，一面写出许多清远淡寂、清丽脱俗的山水田园诗歌，以期广为流传，名动天下；另一方面广结公卿名流、文人诗友，以求进身之机而博取功名。有一次，与我交谊甚笃的宰相张说在皇城内署当值，他便私下邀请我前去一会。我们当时正在叙谈之间，不巧玄宗皇帝突然走了进来。不知为何，得见天颜，一步登天，这么好的机会我竟然想就此躲过。

我当时吓得不敢拜见，就一下子躲进了张说的床底下。谁料玄宗皇帝察觉不对，就问张说。张说不敢隐瞒，只得如实相告。玄宗皇帝说，朕听过他的名字，诗很有格调，就出来见见吧！我只好灰头土脸地从床底下钻出来，难堪不已。但更尴尬的是，当玄宗皇帝让我再做首诗时，我居然念起了《岁暮归南山》，里面有句“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正是这句话彻底触怒了玄宗皇帝。他说，你未曾前来求仕，而朕也未尝弃你不用，可你为何要如此诬陷于朕呢？

故事讲完，孟浩然一声长叹说，所以这些年，我才隐居襄阳故里的鹿门山，潜心田园诗作，开创了风靡大唐文坛的田园诗一派，让大唐诗歌更加璀璨生辉。而如今，游走江湖，任意东西，与世无争，这就是我的全部生活。你的文采风流千年不遇，日后的成就定在我之上！然而世事乖张，老弟，你可明白？好了我该登舟东下，直趋扬州了！后会有期！

夕阳已然西下，只见江面上江涛翻滚，帆帆点点若隐若现，一齐向着水天一线遥遥奔去，直到慢慢在视线中消失了印迹，只有眼前这长江日夜不停，无穷无际地向天边涌去。自始至终，李白分明看见孟浩然在船头白衣而立，盯着江风卷起的朵朵浪花黯然出神。烟花三月是折不断的柳，梦里江南是喝不完的酒，等到那孤帆远影碧空洗尽，才知道对朋友的思念总比那西湖还消瘦。纵使前尘逝去如风，至醒时方觉一场梦，有人依然不畏匆匆，以余生静待与你再次重逢！

于是，一首诗，成就了一座天下名楼黄鹤楼，更让李白这首《送孟浩然之广陵》得以千古流传：

故人西辞黄鹤楼，

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

唯见长江天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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