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佛前一梦》
金蝉子大梦清醒,浑身被汗水湿透,虽然依旧保持着佛前听经的状态,但内心早已翻江倒海,对于自己竟然能在佛祖面前入梦感到诧异,跟随佛祖快千年,听佛祖讲经无数,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境况,原因为何金蝉子不知,他也不想去研究,如今脑子满是刚刚的那个梦,梦境太过真实,真实的有些可怕。
强装镇定念了声阿弥陀佛,准备沉稳下来继续听经,谁知这目光微微一晃,发现自己的脚旁竟然如梦中一样真的有一粒米,灵山大殿,什么时候出现过这种俗物,这是不该出现也不能出现的东西。金蝉子感觉到了迷茫,有些分不清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现实,缓缓转头四周寻望了一下,周围的师弟朋友依旧保持着姿态认真听讲,他们真的能听进去吗?至少自己现在心乱的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梦中,佛祖怒斥了自己,并将自己贬入凡间,缘由便是这一粒米,金蝉子低头看了一下,米没有消失,任凭自己如何默念清尘咒,那一粒米就那般坚定的存在着。视角调转,不自然的看了一眼佛祖,碰巧遇到佛祖的目光。看似在一心讲经,可是那眼神无论怎么看都似在等着自己上钩,在等着自己迈出这一脚迎接那当头棒喝。
周围依旧冷静,金蝉子也冷静了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不多时便将这原因分析了个大概,佛怎么可能做梦呢?
佛道之争多少年了,作为如来坐下的二弟子,为其处理了多少事情,早已记不得,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选做成为了佛道争端的牺牲品。望向大师兄,对方好似知晓此事,微微点头,又缓缓摇头,便再无动作。
金蝉子明白了,今日一难,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了,这一切都在佛祖的算计之中,自己拿什么与这诸天神佛来争斗?
躲不掉,避不开,苦笑摇头,金蝉子轻轻挪动了坐姿,正好,左脚踩到了那一粒米之上,当看到佛祖那似笑非笑的面容,金蝉子彻底的死心了。
“金蝉子,刚刚讲经中,你无故入眠,我未唤你,而今这践踏粮食又为何,佛法大道,难道你已心中牢记,不须听经了吗?”
佛祖的话很慢,可是每一个字都如雷灌顶,金蝉子梦中已然见到了这一切,少了几分慌乱,双手合十起身,对着如来施礼。
“只怪徒儿六根不净,凡心未化,惊扰了众师兄弟听经参佛,罪过罪过。”金蝉子道歉,拜首。
“须知花叶可成世界,你践踏了一粒粮食,自然要承受打破这自然的责任,罚你入凡间轮回十世反省,重证果位,可有怨言?”
如来好似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一般,听到金蝉子诚恳道歉后,非但没有原谅,反而是直接责罚起来,周围听经长老对这一判罚都感觉诧异,但毕竟一师一徒,外人不好插手,只得静观其变。
“徒儿领受。”
金蝉子的心死了,是彻底的死了,他入了这个不得不入的局,脱掉了袈裟,放下了手中佛珠,对着如来三拜施礼,然后便潇潇然入了凡尘。
十世时光,哪有那么容易度过,换做别人,几百年的生活,煎熬的滋味有几人能够承受。但金蝉子对此一丝怨言都没有,因为他在梦中,已然将这十世时光体会过,未来如何早早了然于心。既然佛抛弃了自己,那就依靠自己,走出自己的路吧。
贫穷、富贵、王侯、乞丐、民女、娼妓、善者、恶魔,金蝉子九世过得飞快,不同身份,或男或女都体验了一番,这些他都不在意,唯一在意的是即将开始的第十世,大唐玄奘。
黑白无常带着第九世的金蝉子入了地府。这里金蝉子前后来了八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三生石依旧矗立着,忘川河依旧诡异,奈何桥上,游荡的灵魂首尾相接。望乡台旁,是孟婆那标志性的容颜。
“我乃灵山如来坐下二徒金蝉长老,奉命下凡体验十世人生疾苦,今为第九世。”
金蝉子站在孟婆面前,没有接受孟婆递上来的汤,而是双手合十,道了一声。孟婆听闻连忙将手中汤碗放下,双手合十回了一礼,这是灵山菩萨,哪里是自己这底层小人物能够招惹的,换做常人,若不喝这孟婆汤,则需要跳入忘川河中游荡千年才能带着记忆重入轮回,可对面是灵山高人,自己哪里有权利让人家强制抹去记忆呢?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孟婆客气的陪着金蝉子聊旧。
“长老终于要功德圆满了,恭贺长老,我这里事物繁忙,就不多留,那金桥在侧,您自便。”
孟婆对着前方一挥手,挡住去路的三生石直接消失不见,金蝉子对着孟婆施礼道别,重返人间。他第一次入地府并没想到保留记忆投胎转世这般容易,本来死前还计划着口含鱼胆,能够将孟婆汤隔离不吞咽,谁知报着试一试的态度通报了自己前世姓名,孟婆竟然把自己归为上宾特殊对待。
投胎后会有一段短暂时间是没有记忆的,灵魂处于沉睡状态,当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小手小脚。金蝉子心终于放下,等了几百年,终于等到了今天,从今天开始没有金蝉子,有的只是大唐玄奘。
“不要怪娘亲心狠,苦命的孩儿啊,保佑平安长大!仙翁给我送了个孩子,苦命的我没有机会见证成长啊。”
唐僧睁开眼,便看到一个女人在哭泣,这女子自己认识,梦中早已见过,并且牢牢记住,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这一世的母亲——殷温娇,看到母亲发狠一般的咬掉了自己的一个脚趾,金蝉子一丝疼痛感都没有,但毕竟此时自己还只是个孩子,不哭不闹,太过惊悚,配合着,金蝉子哭叫了起来,殷温娇怕孩子哭声引来麻烦,连忙将其放到木盆中,顺流飘远。
唐僧看到了刘洪追击而来。与殷温娇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只是自己已经顺流飘远,听不到哪里究竟在争论些什么。刘洪是菩萨所言的杀父仇人,可是自己是仙翁送子,三月怀胎,一朝重生,除了母亲,哪里来的父亲呢?
唐僧有些不解,虽然带着记忆出生,但是在转世的时候还是会有一段记忆缺失,对于南极仙翁强行将自己塞给殷温娇只能静观无法阻拦,这缺失掉的一段记忆不知天上人间发生了怎样的事端?
这一漂,到了寺庙,这一漂,自己成了江流僧,这一漂,整整十八载。
时光在飞逝,金蝉子却未将这时光荒废,虽然自己到了人间没了修为,可是千百年积淀的佛法大道理论丝毫未少,庙中的佛法对自己来说太过简单,不多时便展露锋芒,受到他人尊敬。自然将更多的时间放到了这一世的记忆整理中,即将面对的才是自己期待已久的。
方丈告知了自己身份,拿出了当年漂流陪伴的证物,告了官,发了兵,斩了刘洪,救了母,顺便帮着陈光蕊还了魂,这一切和记忆中完全一样,金蝉子虽然有能力改变这些事件走向,但是他并不想这么做,他知道这些事情背后肯定有一个推手,肯定有一张更大的利益关系网在操控左右,当自己弱小的时候自然要千方百计的躲藏。
唐王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随后快步上前,紧紧拉住自己。
“大师佛法精湛,从今日起,您就是我大唐圣僧,与朕平起平坐。让大乘佛法在我境内发扬光大。”
看着李世民那一脸渴望,一脸激动的神色,金蝉子忍不住想笑,自己只是报官为父报仇,哪里体现出佛法高深?
又哪里有资格与帝王平起平坐?准备挣脱李世民的手辞别去看看多年未见的母亲,可是微微一用力,发现唐王双手好似巨钳一般,死死地将自己双手扣住,这不是凡人能拥有的力量,即使是一身武艺在身,征战沙场的李二也绝对做不到这些。
环视四周,当看到菩萨那一身乞丐装出现在人群里的时候,金蝉子无奈了,殷温娇刚出虎口,又如狼窝,自己是没有本事救殷温娇了,原本的计划落空,只能另辟道路。
“陛下言重,小僧也只是粗通佛理,并不是什么圣僧,您才是万世而出的帝王,只有您才能让我大唐万世流传。听闻在那西方灵山极乐界,保存着大量的佛法初本,小僧准备西行而去,将真正的大乘佛法带回造福万民。”
博弈的过程,也就是一个互相恭维的过程,人敬一尺,我还一丈。金蝉子笑着对唐王表态。在一用力,手竟然挣脱开来。殷温娇现在应该已经消亡,这世上唯一一个吃了自己肉的人,终究没有长生不老。自己梦中传言,吃一块肉,长生不老的消息到底从哪传出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