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

淮河

文/余长城

清晨看紫薇的时候,忽然就想起紫云英花,想起淮河。早起,有两个选择,一是去看南湾湖,一是去看浉河,最终选择了去看浉河。连日暴雨,河、湖都有不同的景观,但是浉河并不是我心中天然的河流,南湾湖也不是我心中天然的湖泊。我在浉河边并没有驻足很久,河水并不混浊。

我是想看到混浊的河水吗?是的,这就是我想看到淮河的原因,或者是新县的小潢河,哪怕是我故乡村前的无名小河。

但最好去看淮河,看这条被称为千里长淮的淮河,它的大水。无数次坐火车、汽车经过淮河,沿国道107线、京广铁路、京广高铁,看到的只能是浅浅的水,广阔的河滩中一条河沟。我想看到整条河滩涨满水时的模样,想看到那些从上游漂流下来的树枝,甚至是一只猪的尸体,这都是我在故乡的其他河流看见过的。

我想去看河堤,那条春天开满蒲公英花、夏天开满紫云英花的淮河大堤。印象中,近几年来看见过的最美画面,就是淮滨的一段淮河大堤,天然的土筑的大堤,开满了紫云英花。无论河边的树木多么美好,都比不上河岸上的紫云英花,它们已经与大堤连为一体。

因为淮河上游巨大的落差,淮河到了息县才有平静的水面,到了淮滨才有大水,随着洪河的加入。在信阳南湾湖水库、石山口水库、泼河水库、香水湖水库、五岳水库、鲶鱼山水库没有建设之前,淮河或许有更大的流水,但是我不能看见。我要看到淮河浩汤的流水,必须要等到六月,在汛期。

在淮滨,我看见过淮河南岸的居民,家家墙壁上都留有一个眺望淮河的洞口,那洞口就在卧室房中,以便在汛期观望淮河水涨,没日没夜。我明白淮河在历史上对淮滨和固始居民曾造成的巨大伤害和恐惧记忆,但是它如今显然已十分弱小,只有在汛期才变得强大,强大到洪水如猛兽一般。

或许我渴望的就是见到猛兽。如同我们的山林,是再也见不到猛兽了。之于我的童年,山林中的豹子、驴头猫、狼,都没能得见,最后都消失了,我只见过两只狐狸的幼崽,最后被人做了药引。后来见过野猪,那也是在封山育林之后。童年时见过的雪溪边的梅花鹿,那是我毕生最美的回忆,永不再来,永不消逝。我甚至渴望再次见到蟒蛇,再次去追逐它。

但是之于淮河,我们希望将它囚禁在一个笼子中,这是无可奈何的一件事。如同我见过的长江、黄河、珠江,我们都希望将它们囚禁在笼子中。看这些大蛇美丽的身段和花纹,我们希望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希望它蟒蛇翻身,回过头来反噬我们。

在南湾湖的大坝上,有毛泽东的书法题词——“一定要把淮河修好”。但是我不喜欢这样的石坝,我喜欢的是淮河、黄河那样的土坝,那种开满了蒲公英花和紫云英花,长满野草的土坝。即使在汛期,我看到黄河的土坝忽然有一小部分泥土坍塌,被流水带走,如同带走黄土高原的一寸肌肤,但是它无法撼动邙山,无法动摇千里大堤。千万年来,中原就是这么形成的,水涨原高,郑州的海拔达两百多米。

他们说黄河是一道悬河,那么淮河就是一道天河。在信阳境内,在上游,178米的巨大落差,才最具有“淮河之水天上来”的排天气势——只有在汛期。

在汛期,一条子路河就可以将孔子困厄一方,何况淮河。长台古渡,长淮古渡,那么多的长淮古渡都随长台古渡消失了,公路桥、铁路桥飞架南北,渡河北上、渡河南下的胜景,最后只保留在刘邓大军南下时的照片中。息县四个古埠,古淮河渡口,消失在烟雨中。

印象中的淮河就是一条安静的河流,一条河沟,一条小溪,在息县之上没有渡船,没有埠口,去看淮河当去淮滨,当去固始。

只有在汛期,淮河上游才称得上天堑,否则春秋时期的楚国也不会将负函城修在淮河北岸,负函山水,自绝退路。在黄河中上游,黄河也无法阻止游牧骑兵对中原的突袭,何况淮河上游。

在淮河上游,它的平原面积也十分有限,信阳境内的平原仅占总面积的四分之一。但是这条河流流经整个信阳,它将华北平原向豫南延伸,称为黄淮平原。于是,信阳就成为一块丰腴之地,被称为“北国江南”或“江南北国”。

信阳居民就在淮河两侧生生不息,历史上通过淮河的支流,运输抵达信阳全境,或通过淮河抵达全国各地。在淮河上游数百公里的大堤上,春天开满蒲公英花,夏天开满紫云英花,秋天野草枯黄,冬天一片落雪。在蜻蜓飞舞中,仿佛见到淮河岸边的片片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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