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桃

两个乞丐坐在郊外的土路边。这是一个天气阴沉的下午，俩人各在路的一边相对而坐。他们都是须发恣意纵横难窥真容，衣裳破烂不堪足见寒酸。

左丐拱手道：“这位兄台，你是何时来的？”

右丐挠挠脑袋，抓住两只虱子，回应道：“说起来，我并不知我何时来的，那你是何时来的？”

左丐低头思索片刻，道：“其实我亦不知自己何时来的，你可知道？”

右丐问道：“我也不知你何时来的。”

左丐摇头道：“你我都不知道双方何时来的，估计是我来的时候你来了，你来的时候我也来了。”

右丐倒吸一口凉气，道：“噫！怕正是如此吧，倒是有点邪门。”

右丐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么，这位同道，你是为何身在此处呢？”

左丐摇摇头回道：“非也非也，兄台何以称我为同道？难道因为我们坐在同一条道路上，就成了同道了？”

右丐道：“然也然也，兄台教训的是，是我犯了迷糊。”

左丐道：“至于我为何在此处，是为了等待。”

右丐戏谑道：“难道老兄是在等待那个什么戈多？”

左丐瞪了右丐一眼，道：“荒唐，等那洋人的玩意作甚！我是在等一只桃。”

右丐哈哈一笑，道：“啊呀，原来我们还真是同道中人！不，应该算是半个同道中人。”

左丐问道：“兄台所言何意？莫非也是在此处等桃？”

右丐道：“我之等桃恐怕不同于老兄之等桃。”

右丐言此，却不继续，看那样子想是要卖关子。

左丐又瞪了右丐一眼，道：“莫在那儿卖关子，也不怕别人看着烦？”

右丐环顾左右道：“此地哪还有别人，只你我二人尔。”

左丐给了右丐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右丐似乎也从左丐的眼神里领会了什么，便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右丐道：“老兄之意，我已领会，是我没正经儿了，容我继续之前的话头。我们都在等桃，这是我们的相同之处，也是我们在此地相遇的缘由。老兄应该是相信桃之存在，而来等待的。所以老兄是认为桃之有而等桃，而我却是认为桃之无而等桃，这是我们的不同之处，此为半个同道中人之谓也。”

左丐道：“原来如此。你既然认为桃不存在，那为何还要等它？等待一个自己认为不存在的东西，岂不荒谬？”

右丐沉吟道：“不怕老兄笑话，我虽不信桃之存在，但是我却希望桃之存在，老兄定能理解我的心意。”

左丐莞尔一笑，道：“然也然也，老弟精神可嘉，精神可嘉。”

右丐右手支在腿上，托着脑袋，问道：“老兄，你说，这桃，是啥颜色？大小如何？味道又如何？它在什么地方，又会从哪里冒出来？还有，它是不是可以吃？吃了它是不是跟吃了唐僧肉一样，能长生不老？”

左丐顺起一个石子朝右丐丢去，右丐灵巧地躲过石子。

左丐吹胡子瞪眼，道：“莫插科打诨，净说这些胡话。”

右丐赔着笑脸道：“嘿嘿，老弟我就这德行，还请老兄多多包涵。其实我是真有困惑，其一为桃何时能来，其二为我们在这儿等着就能等着桃吗？”

左丐沉思片刻，道：“桃来时，你的心就能感受到，而非简单地用眼去看。至于我们是否要一直等到它来，确实不能固守此一法，等到一定时候依然无果，便去寻吧！”

右丐道：“老兄所言甚是，去他娘的等待戈多，说不定哪天戈多就带着刀子来捅人了，老子要找桃子吃……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