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总会慢慢逝去

时光总会慢慢逝去

你一定遇见过这样一个女孩。

一头干净利落的长发，眼神清澈而狡黠，双肩瘦削，脸色微微发白，长长的白T恤总是超过腰部，爱穿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帆布鞋。她们喜欢喝纯白的奶茶，吃涂有很多奶油的蛋糕。她们的世界，那个时候就像是青绿色草原里静谧转动的白色风车，呼啦呼啦一圈又一圈，不知厌烦，也不懂得疲倦。

你遇见她们的时候，一定还很年轻。嘴角有一圈黑黑的绒毛，爱在人前炫耀你刚刚偶然进的那个三分球。喜欢韩寒，也不排斥郭敬明，觉得周杰伦很酷，会喜欢刘亦菲那样纤尘不染的女孩。讨厌王菲，也不爱陈奕迅，不了解许巍的沧桑，更谈不上会为饭岛爱离奇自杀而惋惜。

你叫她们A或B，也可以是C和D,但我更喜欢称呼她为小莉。

我的小莉坐在我的前面，那段时间，我总爱在上课的时候盯着她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舞，看她瘦削的双肩，闻着空中洗发水淡淡的香味。我每天来得很早，用干净的毛巾反复擦着临着小莉的那面玻璃，直到它能透彻得映出一个人的影子。这面窗子正对着西方，夕阳渐沉的余辉总能轻易穿过透明的屏障，将小莉的长发染成一片金黄的向日葵。我常常迷失在这秘密花园里，这是我一个人的游戏，并且乐此不疲。然而小莉的同桌是一个胖胖的女孩，剪着短短的蘑菇头，鼻子很大，大概是得了鼻炎的缘故。因为经常塞鼻子，那面擦拭的干干净净的窗子，总是会被她毫不留情的打开。为此，我总是偷偷在心里喊她大鼻子的老巫婆。

小莉是一个活泼的女生，人缘很好，爱说话，几乎和班上所有的人都很熟。但我们很少说话，因为她每次转过头来，总会看见我低着头看书。如果小莉这时候再往下看的话，她会发现我的脸一阵晕红，书本上的页数早就落后老师正在上的课程。是的，前一秒，我还在呆呆注视着她轻舞飞扬的长发，然后，当我察觉她微微扭动的身体，轻轻摆动的发梢，我慌忙低下头假装在看课本，脸部却因窘迫而不断泛红。我想这些小莉她一定不知道，但也许她都知道，因为那扇我每天精心呵护的窗子，不小心印上了我失神的模样。

也许，小莉当时也喜欢过我。元旦的时候，小莉会收到很多贺卡，有单层的，也有多层的，有卡通的，有外国风景，有香味的。甚至还有很多带着红色小桃心的，偷偷写着我很喜欢你之类的。我的小莉啊，一定还有好多像我这样的男孩们，偷偷看着你俏丽的背影发呆。当然，小莉也给很多派发贺卡，包括我。小莉送给我的不是送给普通同学一张两毛印着美丽风景的那种，也不是送给闺蜜响着甜蜜歌声的音乐贺卡。而是一张白底带细碎的蕾丝，里面粘附着两个立体的小人，打开后会拥抱在一起。但上面什么也没有，连简单的元旦快乐或是一帆风顺的祝福都没有。小莉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偷偷塞进我的书里，我微睁着假装合上的眼帘，看着她，红着脸，像往我书里塞一个秘密一样小心而谨慎。那个时候，我梦见我亲吻她那美丽翘起的睫毛，而她抿着嘴，偷偷的笑。

然而，谁也不能留住时间。高中毕业后，我去了一座陌生的城市读大学。而小莉，听说去了南方打工。两年后，我参加高中同学聚会，有人问我，你还记得小莉吗？我笑了笑，回答说当然。那个同学唉了一声，也是，那会儿她可是我们班最美的女孩，眉是眉，眼是眼的，哪个男生会忘了她。听说她嫁人了，一年前的事，孩子都满岁了。丈夫是本地人，在学校的那条街的东头开杂货铺。说完，还不断的唉声叹气。

我“哦”了一声，端起面前刚刚倒满的啤酒，一饮而尽。七度的啤酒，冒着气泡，苦涩的从我嘴里喷涌而出。那个同学吓了一跳，连忙拿出纸巾帮我擦拭，嘴里还在囔囔着，没事吧，不会喝就少喝点。我点点头，起身去了洗手间。小莉啊，我的小莉啊，或许以后我再也不能叫你小莉了。如果我那时我吻着你的睫毛，你会不会微笑。

回到席间，我推说身体不舒服，早早结束了这场没有小莉的聚会。我顺着马路，一直往学校的东街走。踏着明暗的街灯，哈着白色的冷气，我在初冬的晚上再次看到了小莉。她剪了了短发，颜色也染成了橘红色，空气弥漫的是浓郁的劣质的香水味。这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小莉了，但我一眼认出了她。可我的小莉没认出我，她坐在柜台前，正在喂满岁的孩子喝粥。橘黄色的灯光下，她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我拿了一包烟，付了钱，然后对她说，A，好久不见。她疑惑的看着我，还没有认出来。依然清澈而明亮的眼睛，盯着我，似乎在想我谁。我对她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转身消失在暮色里。

我忘记了，我叫她是A还是B，也许是C或D，但我已经不能叫她我的小莉了。我的小莉啊，她有一头长发，我吻她时，她会抿着嘴笑。

青春是一辆奔驰的火车，我们不知道起点，也无法揣测终点。恍惚中，好多时光过去了，我们在不知道的时候下了车。我的小莉啊，时光总会慢慢逝去，你是否还记得，下车前，我吻着你的睫毛，你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