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有一首诗叫《下江陵》,你听说过吗?

引语

说《下江陵》,可能很多人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是李白的哪首诗,但如果说《早发白帝城》,十有八九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吟唱出来: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这首诗被评为“惊风雨、泣鬼神”是明代杨慎在《升庵诗话》中说的:

白帝至江陵,春水盛时,行舟朝发夕至,云飞鸟逝,不是过也。太白述之为韵语,惊风雨而泣鬼神矣。

然而“惊风雨、泣鬼神”这话却是杜甫说的。杜甫在写给李白的诗《寄李太白二十韵》中写到:

昔年有狂客,号尔谪仙人。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可见,“惊风雨、泣鬼神”这样的话不仅仅是来形容《下江陵》这首诗的,而是李白诗歌的整体风格。而且“惊风雨、泣鬼神”本身便运用了夸张想象的手法,并不是确语,只是来形容李白的诗天才纵横,感情充沛,艺术高妙,可以作为他被后世评为“浪漫主义诗人”的一个注脚。

句解

朝辞白帝彩云间

朝,点明时间,呼应题目《早发白帝城》中的“早”。辞,是说要离开白帝城这个地方,而白帝城此时正掩映在五彩霞云之间。此一“彩”字已隐隐约约透露出李白极其轻快的心情了!“相由心生”,风光之美丑,很大程度是取决于观景人的心情的,即“景语皆情语”。试想一个心情烦闷的人,怎会看到早晨的五彩霞云?

千里江陵一日还

千里,讲白帝城与江陵相距遥远。这当然不是确数,只是概说而已,言相距甚远。一日,则极言时间短暂。白帝城虽与江陵相距遥远,但不过短短一日便能到达。空间与时间上的悬殊,通过对比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张力,让读者沉睡的大脑一下子惊醒过来,这岂不就是“惊风雨”吗?

这一句最后一字“还”,也当仔细琢磨。还,是回归的意思。但江陵并不是诗人故乡,为何说还?这就不能不提一提这首诗的写作背景了,所谓知人论世,方得真切。李白在安史之乱中心怀报国之志,接受了永王李璘的邀请加入了他的幕府,却不想卷入了唐王室的内斗之中,受到牵连。唐肃宗以为永王李璘招兵买马,图谋不轨,便剿灭了李璘。李白以“附逆”之罪被判流放夜郎。行至白帝城时,李白接到赦免的诏令,心情是非常高兴的,这在诗歌的第一句已经透露出来。原本要从白帝城出发逆流而上去夜郎,如今喜从天降,改为下江陵,这是从死地入生地,岂不是如生还一般?所以“还”字在此再点遇赦心情的愉悦。

两岸猿声啼不住

自古长江三峡两岸猿猴遍布,猿声便成了诗人写长江三峡时必不可少的意象,然而其意常悲,即所谓“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李白在此处写猿声叫个不停,不显其悲,反更添其喜。猿声之所以啼不住,一来是因为船行之速,一路行来,猿声此起彼伏,应接不暇;二来是因为诗人心情愉悦,立于舟前,意气风发,赏两岸风光,猿声即在其列,乐听此声。试想如若诗人听到的是“猿哀鸣”,“猿鸣三声”已“泪沾裳”,而此时猿声不住,诗人的小心脏又怎么承受的了?

轻舟已过万重山

逆流而上,必然千难万阻,难言“轻舟”。此处说“轻舟”,一则是顺流而东,水势湍急,船行如飞。这在第一句中蓄势已成。第一句说“白帝彩云间”,暗含白帝城地势高耸之态,长江上下游之间因此落差颇大,水流湍急已蓄在其中。二则诗人遇赦,心情大好,一个“轻”字正是这种心情的写照。“已过万重山”写眨眼之间已经过万重高山,与“轻舟”正相应,着眼一个“疾”字。与此相比,上一句则疾中显缓,相互映照。

总评

《下江陵》,或言《早发白帝城》这首诗,头两句一写“辞白帝”,一写“江陵还”,写尽两头之事,可见其疾其速。后两句却转过来写中间之事,一写其闻,一写其见,却总脱不了“疾”“速”二字,又在疾中见缓,速中显迟,可谓神来之笔!

整首诗诗人心情畅快,却没一处明写,只在“彩”“还”“轻”中可见。情景交融,含蓄却也外现。写云为“彩”,眼前即见五光十色之景,令人不由得要去注意。写到江陵为“还”,不免让人心生疑惑,却要细心探究。舟本重,却写作“轻”,令人耳目一新,却要细细考量。隐而显,显而隐,不类神乎?怪不得要“泣鬼神”了!

本首诗语言上明白晓畅,直如大白话,读来却琅琅上口,韵味十足。甫一接触,便能背诵。这样的诗是不多见的,怎能不叫人拍案叫绝?怎能不被称之为“惊风雨、泣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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