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门外

在我小的时候，家门前有一个矮矮的土丘，旁边是一棵不知道已经多少年的老梨树，从我七岁之后，再也没见过它结果。

小孩子的乐趣从那个时候便开始大打折扣，以前可以跟伙伴们比赛上树，看谁在比较短的时间里能摘下更多的梨子。要么就是终日在这堆起来的土丘上打滚，每当这个时候，我的父亲就坐在堂屋的门里边，一脸慈爱地看着我们。

这里说说我的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从小到大给我印象都是刻板，沉默寡言，所有开家长会的时刻，小学中学毕业的时刻，每年开学报名送我去学校的时刻，都是我那个做起事情来雷厉风行的母亲陪我完成的，我常常在想这两个人是怎么凑在一块儿过日子的。

也正是因为父亲总是很少跟我说话，即使是关心，也是拖母亲转口告诉我，导致我一直都觉得我们之间有着莫大的隔阂，每一次他在门里边坐着看我和小伙伴们嬉闹的时刻，是我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和父亲亲近的时刻。小时候本来就和他话不多，长大以后自己到外地求学工作之后，便更是少了联系，有什么问题我总是习惯性自己先解决好，完了以后也就是轻描淡写地提起来，而他们似乎也无比信任我每一次都是做出正确的选择，每一次都有能力处理好所有的事情，所以我变得愈发独立。

我见过很多在这个城市漂泊的年轻人，他们的父母说如果坚持不下去就回来，缓冲一段时间再重新找工作，说实话我心里从未羡慕过，因为有些人是没有退路的，难捱的时候，没有想过回到那个小房子里，待在爸爸妈妈身边，相反，有时候家会给予更大的压力。

我明白了父亲一定要让我认真读书的原因，他总觉得多一些知识未来就一定会顺遂很多，他们是吃了没文化的苦，不想再让我再像他们一样，可是本质上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这个时代，无论在哪里，无论从事什么行业，哪有真正的顺遂，谁都顶着压力在生活，谁都是一步步挺过来的。

与父亲为数不多的几次的联系里，他也是告诉我，要努力，要坚持下去，那段时间我遇上工作的瓶颈期，再听这句话反而心里突然升起一阵烦躁，找个理由便挂了电话，我开始觉得他并不在意我累不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是否适应，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当天晚上发了一条抱怨生活和工作都很艰难的朋友圈，过了几分钟就删掉了，想着应该没有人看见，第二天一大早打开手机，看到父亲发给我两条消息，打开以后第一条是：独居女孩要注意什么？第二条是无论受了什么委屈，父母是你永远的家。

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在沙堆上打滚一身泥回去被母亲打的时候，他把我护在身后。跟伙伴们比赛摘梨子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最焦急的人是他，放学路上下了特别大的雨，我跟姐姐躲在山洞里，他拿着伞到处找我……

这么多年，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慢慢变成一个大人，看的世界越来越大，走的地方越来越多，而他，依然像我小时候那样，隔着一扇门慈爱地注视着我，等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