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喝酒算不上亲热,大概是因为我母亲的原因。
我的母亲是一个酒量很好酒品很差的女人。
酒量好在于,你喝不倒她。
酒品差在于,酒过三巡便开始胡言乱语,手舞足蹈,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边际。
小时候家里曾爆发几次“战争”,几近分崩离析。
然后很少见到父母来往,婚姻还是婚姻,只差撕碎最后的纸张。
用后来母亲的话来说,这是父亲的冷暴力,不对话不接触,躲到远方。
她不肯说具体原因,我从奶奶那里隐约得知,还是因为酒。
母亲一向热情好客,她体内有一把火,从年轻燃烧到现在,见人就旺盛。
酒精对她来说,是助燃剂,火光就变成了日晕。
她一向认为,喝酒喝开心了就好。
嗯,开心就好。
可当她喝开心时,她会变成一匹不顾一切的野马。
忘记快到五十的年龄,忘记已经发胖的身体,忘记清醒的体面与醉后的狼狈。
除此之外,是喋喋不休。
对我与父亲的指责,对工作的抱怨,也会分享那些不知道哪里看来的心灵鸡汤。
我不止一次问她。
你的生活是受了多大的委屈,需要靠酒精来发泄。
她总笑着说,是啊。
不可否认,喝酒得为开心。
可到了她这个年纪,开心不在是第一位。同局的中年人一到喝酒,大多已经开始虚伪,做了手术的,酒精开始过敏的,今天开了车的…总之的总之,今天我不能喝酒。
可母亲似乎还是不懂得养生的道理。
而父亲也不在像年轻那样激进,不争不吵不劝说,已经麻木,任她放纵,只是酒毕把她带回家即可。
18年暑假回去,母亲再一次在我眼前喝到手舞足蹈,甚至在饭桌上摇摆歌唱。
不雅,不妥。
那样状态的她,我不愿意把她当作我的母亲,而是不懂事的小孩。
我心疼她在酒局里成为无人愿做的小丑。
无可理喻,油盐不进。
回家后,我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
下次在这样,你会看到你儿子用酒瓶子给自己开瓢,红色的。
我承认,有点过分了。
但我关心她,她需要知道,当她喝多了,她的儿子会变得如此过分。
不顾一切,仿佛一批野马。
母亲一天在洗碗时悄悄说,你以后找女朋友要像你妈这样勤快的,脾气好的…
她好像还有点自满和自恋。
我说,其他我都可以接受,就是不能像你这样喝酒的。
我很少喝酒,但并不是不能喝。
我的爷爷很小就给我们三姐弟偷偷喂酒槽里的枸杞,有些东西真的是从小培养出来的。
最大的表姐大我十岁,当她纵横成都各大酒场的时候,我还不懂什么是鸡鸡,所以这传说太过久远,暂且不提。
二姐大我五岁,相传一表哥带她去上海见哥们儿,结果几轮下来二姐把几个大老爷们儿全部喝倒,还把他们挨个送回家。
终于到我了,我没什么传说,我喝酒一向苟且,所以从来没真正的醉过,适时而止,滴酒不进,百毒不侵。
某天某夜某晚,云南丽江。
几个年轻人包下了整个客栈,六十多罐啤酒,日落到日升。
爱哭的姑娘在那晚哭了。
不爱哭的姑娘也在那晚落下了眼泪。
然后她们红着眼问我,你一天嬉皮笑脸的,有时又正经的可怕,一定是个有故事的男人,讲一讲吧。
我能有什么故事。
几罐打开,几罐空了。
神志清醒,手脚不听使唤。
又几罐打开,几罐空了。
最终还是松嘴,讲了自己。
那天学会了一个东西,如何判断我喝多了。
当我不受控制,想要讲自己那些所谓的“故事”的时候。
我不在顾虑哪些该讲,哪些不该;我不在顾虑哪些是秘密,哪些是隐秘;我不在顾虑过往的陈皮对明天会有什么影响。
我讨厌这样,非正常状态下的把自己层层剥光,指着身体的这里那里,供他人欣赏,然后接下来无非是装逼和侃侃而谈。
酒精放大了那时的情绪,醒来后才发现多么无趣。
从此以后,非必要时刻,我都会在这个状态前刹车。
头昏脑胀,倒头就睡。
我很少喝酒,因为我一个人。
在村里喝崩过好几次。
无非心存侥幸,期盼艳遇,结果是眼神迷离,勉强识路。
回家后没有准备好的热水和湿毛巾,只剩下一个人抱着马桶呕吐,然后倒在床上,感受四周无尽的旋转和黑夜无尽的嘲讽。
然后想。
值得吗?
单身男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因为你不在乎自己,就没人在乎了。
我很少喝酒,可有时还是爱小酌。
一个人在阿尔巴尼亚的发罗拉,晚餐一碗面,一瓶酒,不远处就是金色的大海,海岸线上人来人往,海风拂面,温暖而潮湿。
西措夜半,客人张同志和我分享拉萨啤酒,讲走过的山川河流,讲一路上的尴尬风流,最后试探性的问,你对同性恋什么看法?
尼泊尔博卡拉,坐在夜半湖畔酒馆的躺椅,x女士握着她的柠檬苏打,我喝着我的mojito,萤火虫在草丛里跳舞,我们舒展双腿,望向倒影中的世界,然后相拥。
美酒配好景。
美酒配故事。
美酒配佳人。
不过其他时候,还是苟一点吧,我想。
一个人,真的少喝酒。
喝酒不解愁,大多的悲伤都是无中生有的假悲伤,喝多了便分不清真假,愈发悲伤,还会尿急和起夜。
对了,母亲是在一天夜里大醉后,连夜跑到远方找到了父亲。
从此家庭合睦,平平安安。
记住了
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