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散发弄扁舟

“如果你不认识李白，你会和他做朋友吗？”

这是一个有意思的问题。

我思索良久，也许我不会。

分明是自己要远行，他却自顾自的倒上酒一饮而尽，罢了便开始吟诗一首，感叹自己如何如何不如意，好好的饯行宴硬生生的变成了吐槽大会，还是单方面的。

但这就是李白。

面对成年人世界的诸多不如意，他倒是足够爽快，想说就说想乐便乐。饮尽杯中酒，开口就是“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烦忧。”时光抛弃了我，我便不去挽留。但如今它却来扰乱我心，我该如何是好？李白直接在友人面前不加掩饰的说出自己的烦恼，而正当有人还在思考如何为他排解时，他却以一句“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独留对方一人在风中凌乱。

这就是李白。如同那秋风中自由翱翔的秋雁，御风而行，逍遥自在。就像余光中写的那样：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单看诗中间段的文字，这的的确确具备了送别诗该有的成分：忧愁，祝愿。但加上开篇的那两句牢骚，使得全篇的味道又变了。变成了一个人在愁苦中笑着喝杯酒，然后醉话连篇，讲述着自己的不甘和梦想。

梦想是什么？是“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的豪情壮志，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的命，满满自信。不甘是什么？是蓬莱文章、建安骨、小谢这些人最终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都不过是浮云一片，哪一个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大多是困苦半生。这才是现实。

这让我想起了卡夫卡。生前无人问津，身后名声大噪。想起了杜甫，生前只能在破旧的茅屋草堂中抒发着“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雄心壮志，却赢得了身后名。这似乎是才子的宿命，他追求的治国平天下一事无成，备受冷落，而他发牢骚麻醉自己的诗词却让他留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就算用再锋利的刀剑，谁又能把水流斩断，就算是再浓烈的美酒，满腔的愁情又怎能消除？“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无法消解也无妨，“从明天起我便不再追求功利禄，我自乘着我的一叶扁舟做一个垂钓老翁。”但这世道哪里容得下他的一叶扁舟？他只不过是隐闪于江湖之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