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

昨晚入睡之前,窗外的雨又下起来了。我是怎么知道的呢?雨的步子极轻。那细碎、略带粘滞的脚步声,像是怕惊醒沉睡的白昼,在寂静的夜里时隐时现。透过窗户向外看去:暗夜模糊了楼宇的轮廓。对面默默亮着几盏灯,是温暖的橘黄色。光影融化在流淌的雨水里,暴露了它的行踪。我闭了眼睛躺下去,在黑暗中细细分辨着雨的声音,不觉悠然入梦。

      清晨醒来,已经是七点多钟。雨水顺着阳台屋檐的凹槽流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一只灰喜鹊冒雨从窗前飞过。它飞过水坑,飞过阴沉的天空,落在远处我看不见的地方。我推开窗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滴雨落在手上,很快便感觉不到了。风从不同的方向吹来,顺手揪掉几片还没完全黄透的树叶。

      这秋天的雨中即景,淡然而写意。

      忽然想要出去看看。于是我撑起我的雨伞,走出家门。种着高大油桐的小巷空荡荡的。风儿在巷子里转了个身,又一片叶子落下来。它缓慢地在空中打着旋儿,最终落在被浸湿的灰色水泥地上,无声无息。开小卖部的大爷拉开了他的卷帘门。正是上班的早高峰时间,从巷子口可以看到大街上的汽车连成了一串,缓慢地向前挪动着

。间或有几个司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而车流毫无改变。

      我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路人们有的撑伞,有的不撑。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我尝试与他们对视,但无人发觉。直到十几分钟过去,迎面走来一个人:

      我见过他。他是个流浪汉,经常出现在附近。他一年四季都穿着那身灰不溜秋的棉衣,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他嘴里总是嘟囔着什么,但没人听得懂。我望向他,企图读懂他的口型。就在这时我对上了他的眼光。那一瞬间他的眼神明亮,丝毫看不出这是个生活在自己世界的迷途人。

      我不禁感到震悚,迅速避开了他的目光。

      “你认识那个疯子吗?”流浪汉走了,路边一个卖水果的小贩问我。

      “不认识,但经常看到他。”

      “他好像就在这一片活动。”卖水果的小贩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叔,他木制的手推车里,装满了橘子和冬枣。雨天没什么生意。大叔随手捡起一个发青的枣子,嚼得嘎吱嘎吱响。他也是熟人,一年四季都会推着手推车来这里卖水果。就在两个月前,车子里装的还是红彤彤的油桃。

      一阵冷风吹来,钻进我的衣襟。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是啊,巷子口卖冰棍的小夫妻都开始炒瓜子了,夏天已经过去了。

      雨丝源源不断地从天空飘落,落在伞的布面上,汇聚成一粒粒细小的水珠。

      流浪汉穿过人行道,走到马路对面去了,穿着他春天就穿着的那身衣服。旁人的眼光,四季的更迭,仿佛与他毫无关系。也不知道这绵绵的秋雨,能否下进他的心里?

      秋雨不明白这人世间的种种悲欢,依旧无知无觉的下着。

      天也不懂情。

      这淅淅沥沥的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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