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母校看看是一种什么体验

我不止一次地有回母校的想法

我常常梦到那个下雨天的操场，那个坐满了人的食堂，梦到日夜刷题的同学们，梦到已经叫不出名字的老师，还有不知高考是何物的我

但是严格来讲，“回母校看看”这种话应该是那些“榜上有名科科优秀的好学生”讲的

像我这种“成绩中游毫无特长的不良份子”只能说“去网吧上网回来的时候路过顺便去看看老师”

最终，我还是一个人去了

水果肯定是要买的，空着手去总归是不好

于是就在附近的水果摊买了点果子

然后等着学生们放学到晚自习之间的空隙

在路边找面熟的老师带着我进去

依旧是顶层角落里的那间办公室

夏天来这里的时候，风扇就吱呀吱呀地响着，现在，也一样

看到我来，她是很开心的，似乎很久没有人来看她，但她只是看我觉得眼熟，又叫不出名字

于是我只好介绍自己，从我的名字，介绍到我曾经担任的职务，介绍到不及格的语文试卷和她常对我讲的话

她应该是想起来了，于是拿起她常用来喝水的那个水杯，似乎是不经意的问我

“现在在哪个大学读呀？”

在那个瞬间，我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了，耳边只回响着她的那句

“现在在哪个大学读书”

“哪个大学”

“读书”

我感觉有些晕眩，又觉得没有，她还在喝水，还在等着我的回答

于是我把手别在身后，悄悄蹭裤子擦了擦手心的汗，有些颤颤巍巍又快速地说

“x大”

她没听清，于是身子不经意地倾向我这边，示意我再说一遍，于是我用同样颤颤巍巍，又快速地说

“x大”

坐在她对面正在改试卷的女老师抬起头，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地用有力而又清晰的声音说

“他说他去了x大”

像是一颗石子投进池塘，惊起阵阵涟漪

班主任听见了

旁边写教案的老师听见了

在门口路过的回家的学生听见了

在教室里看书复习的同学听见了

整层楼的人听见了

整个学校都听见了

我也听见了

于是声音又回来了，我听见门口路过的学生讨论等下吃什么，校园里放着的广播，以及头顶上的风扇依旧在吱呀吱呀

班主任终于把她手中的水杯放下了

片刻的沉默

我突然想起往日的标语“高出一分，干掉千人”“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想起了以前很多老师说的话

“这题必考”

“连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你看看有哪个工地肯要你”

“你们少犯点这种低级错误，清华北大就是你们的了”

我甚至开始回想起班主任说过的话，班里流传的她的故事，种种声音，种种过往，在我的脑中翻腾

在这一段混乱中我陷入了恍惚，几度昏厥

感觉时间漫长得可以塞下几个光年

然而事实上才过去了不到十秒

她又开始喝水，然后开口说

“x大啊，那你以后，可要多辛苦了”

我说嗯，同时侧过头偷偷地长呼一口气

然后我们还聊了许多，但是这些我已经忘记了

很快晚自习的铃声就响了，她要去上课，而我也该回家

我慢慢地走出校园，在校门口，我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看这里

高三的教室早已亮着的灯，走廊上跑着的同学，还有在操场上散步的情侣

我突然感觉，我从未离开过，我和他们一样，这里还是我所熟悉的一切

然后门口的门卫推开我

“让一让，别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