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村,就遇见了陈七林,是他带我在庄上转了一些地方。
此时正值早饭时分,百姓们端碗在家门口吃饭。小米软闷饭是他们最好的早餐。这个习惯村里人是不会改变的。
夜里下了一阵小雨,乘地上的湿气还未退去,村民陈新军正在用碌珠碾压窑顶,这样做是为了防窑顶漏水。主人说,每年能好好碾压上一两次,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窑顶上垫着厚厚的土层,一是为了窑屋能冬暖夏凉,二是压平整的窑顶还能晾晒粮食。
陈新军告诉我,他的窑是一九七九年修建的,至今已有四十年了,虽说已成了旧房,可住着非常舒适。他指了指另一个窑顶说:那个窑顶垫是坩土,就不能晾晒粮食。
陈七林带我走进了村里的一个庙院。他说这是个观音庙,可里面还有塑的关帝爷的像。
说话间,他在香炉上插了三炷香,点然后双手作揖,口中念念有词。
这个庙虽说不大,却有着许多故事。陈七林与我讲起了庙的往事来……
新中国成立后,翻身过上新生活的百姓们拆掉了泥像,把小庙改成了学校。贾沟的孩子们从此有了读书识字的地方。这个学校还培养出了不少的人才。上世纪末,全县撤乡并镇,学校迁走了,曾经书声朗朗的热闹地方便寂静了下来。
这是个历经风雨的庙宇,只要无人居住,不经几年便成了危房。如不再修缮就有倒塌的可能。
2011年,村“两委”把重建庙宇的事情提到了议事日程,村干部先是征求了大家的意见,建庙是大家的共同心愿,问题是贾沟的经济状况不好,钱从哪来?庄上人犹豫不决。此时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人们把目光投向了陈七林。
陈七林是个乡村文化人士,在村人中经历较为丰富。先是民办教师,后转公办,在村小学任教。一九八零年调张村任教,一九八四年调汉上村小学任教,后升任教导主任,一九九一年任汉上学校校长,二零一二年退休。回庄后,除了种地,在村里做起了公益,组织村民跳舞,组织文艺爱好者排练节目,积极参与村上的红白事,是职业记账人,村里凡有提毛笔写字的事,都是由他去完成的。陈七林是大家最信赖的人。
面对大家的犹豫,陈七林果断地说:建!正是他坚定的信念,庄上人形成了共识。
陈七林决心要重建这个庙,是因为在他心目中这个庙能够护佑着村上的人们。
从一九七三年起,陈七林在庄小学当复式老师七年多,带一至四年级学生。用当年的行话讲,叫“三轮十二步”,即:一个年级要轮做三件事:讲课、布置作业、检查作业。四个年级分下这十二个步骤,他要轮番去做。当好一个称职的复式教师是非常辛苦的。这七年间有件事让他终生难忘。
1976年,庄上发生了一次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那天,正在上课,老天突降大暴雨,顷刻间洪水冲进了教室,此时有35个孩子正在上课。陈七林意识到他面对的是一场危急的险情,当即组织学生马上转移。这时最怕发生恐慌与拥挤,他沉着冷静,一面安抚学生,一面自己先走出去查看通道。他刚出门,便感到你沙里卷着石头猛烈地打在腿上,孩子们不能走这条路。他立即组织学生从小门出去,艰难的爬上了教室后面的一块田地。雨越下越大,他把一块大床单当成雨布扯了起来,让孩子们紧紧地拢靠在他的身边。但这还不是安全地带,险情依然存在,他感到只有爬上身后高高的地埌,走上那条小道才能摆脱险情。但地埌太高,孩子们根本上不去。是他一个一个抱起来,先放在埌沿,再让孩子们踩在他的膀子上爬上去……
这时庄上的大人们纷纷赶来,在大伙的共同努力下,35个孩子得以安全转移。此时陈七林已是精疲力竭,就在他刚要松口气时,那块地在雨水的浸泡和冲刷下轰然倒塌,他被掩埋在泥土中,又是村民们合力将他救出。
每当想起这件后怕的事情来,陈七林总感觉不是自己有多大的能耐,是这个庙在保佑着他和孩子们。
有两辆四轮车因车祸栽下庙沟里,有惊无险,没有死过人。
十几年前庙里突然从外地来了个疯老婆子,寄居在庙,靠村人的施舍和庙里的供品,这个老人活了下来。有一年快过年了,陈七林看她怪可怜的,便问起了她的身世。因为方言的不同,加上精神还有点不正常,交流异常困难。尽管如此,还是问出了些情况。他试探性地将信发了出去。尽管说写的地址也不对,但是按照相同的读音,老人的孩子还是收到了来信。正月初四,老人的两个儿子来到了村里,接走了老人,并对陈七林的来信表示了深深的谢意。老人的两个孩子对陈七林说,老人离家出走七年了,子女们四处找寻。一个身无分文,也不识字,且说话含糊不清的老人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至今都是个谜。
陈七林坚信这些都是庙的缘分,建庙是他的念想。
2011年修庙行动正式开启。在外工作人员陈申屯带头捐款2011元,村上人纷纷解囊。建庙的总负责人就是陈七林。他说,修庙花了20多万。
66岁的陈学善,是个能人。干过铁匠、木匠,早年在乡下圈窑,后来在城市里做装潢。如今生活小康的他不再为挣钱忙碌奔波了。在村里他并没有闲着,还继续发挥着自己的专长。
他玩起了根雕,各种造型的根雕作品就摆放在院子里窗台上。尤其是他做的翘翘板,引得庄上的小孩大人纷纷前来把玩,他起了个很土气的名字,叫“支咕咕”。
他的夫人陈军娥正在做饭,捏是煮疙瘩,这是她女儿点的饭。这煮疙瘩就是用玉米面包红糖,是地道的乡村饭。我与这家人一道吃了午饭。
吃饭时才知道陈军娥还是个文艺爱好者。她与伙伴们还演过《红灯记》的片段,她就是李玉和的扮演者。她想让我拍拍他们,我欣然答应。
没有午休,还是大热的天,这帮老人就忙乎了起来。他们非常的认真,还化了妆,着了戏服。尽管说他们的表演并不专业,但就是这样的演出得到村里人的欢迎。
在村中还见到了一位讲着普通话的外乡人,她叫段朴军,是从云南专程回老家的。我的父亲是个南下军人,我曾在云南生活过,便随口说:我出生在腾冲。她惊讶地说:我也是,好有缘呀。
我们同是军人子弟,便有了共同的话题,并开心的聊着。她这次回老家是来奔丧的。逝者是她的姑父,是白沟村的老书记,叫梁小保。昨天出殡,明天烧服三纸。今天来庄上是给姥爷姥姥和两个舅舅和妗母上坟的。
段朴军向我发出了邀请,到昆明一定要找她。
我曾有过到云南旅游的想法,那是我的出生地……
以下是来自村庄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