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风流——观王选民老师的盆景有感

             

是日晨间，微风习习。仆松园气派的大门两侧，凌霄花俏丽热烈，竟然看不出丝丝羞涩，争相摆出它们最好的颜姿，欢迎今天前来考察调研的领导和宾客！

园内，满眼的厚重古朴，低盆和高树，俯仰生姿，盘根错节的枝干诉说着生命的张力和园主的辛劳。流觞曲水、石阶灰瓦掩映其间，相映成辉。

赏赞未止，一行人步入王选民老师的工作室。

一抬头，感觉时空流转、瞬息安静，一切戛然而止。王老师正在雕修的那颗松树迎在对面，就那么超然、玄澹、“岩岩清峙”，仿佛朗朗而独立于碧顷之上、千仞之巅！

“好一颗大自然之松”！那一刻我觉得这才是盆景艺术的最高境界！

流畅舒展的线条，飘逸的枝干，真的是“神姿高彻”“风尘外物”完全呈现出一种自然状态下的美，不卑不亢。没有扭曲没有迎合没有苍老，就是那么风流俊朗！不是没经过血雨腥风电闪雷鸣，没被压弯的脊梁涵透着力量的飘逸和骨感，顿挫后的隐忍挺拔更荡人心魂让人颤栗！淡然安然寂然傲然！空旷的空间里又好像在流淌着激越挣魄的嵇康临刑前的广陵散……

一眼万年。

是的，我看到的是魏晋人的“清风朗月”“爽朗清举”！

是的，我看到的是魏晋人的绝俗，个性、风流、和自由！

是的，我看到的是《洛神赋》里的“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是的，我看到的是王羲之的“点画秀美，行气流畅”，“清风出袖，明月入怀”。

魏晋时代的色彩和空气不可跨越不可超越！魏晋人发现了自然美和人格美，常常拿自然界的美来形容人格美。诸如“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萧萧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如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而今天，王老师的这颗松，却让我看到了整个风流的魏晋时代！恍然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变庄周了……

林清玄有一篇著名的散文《生命的化妆》，里面有这么一段话：

这位年华已逐渐老去的化妆师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她说：“化妆的最高境界可以用两个字形容，就是自然。最高明的化妆术，是经过非常考究的化妆，让人家看起来好像没有化过妆一样，并且这化出来的妆与主人的身份匹配，能自然表现那个人的个性与气质。次级的化妆是把人凸现出来，让她醒目，引起众人的注意。拙劣的化妆是一站出来别人就发现她化了很浓的妆，而这层妆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缺点和年龄的。最坏的一种化妆，是化过妆以后扭曲了自己的个性，又失去了五官的协调，例如小眼睛的人竟化了浓眉，大脸蛋的人竟化了白脸，阔嘴的人竟化了红唇。”

我觉得盆景大师亦如化妆师，有的人刀砍斧凿痕迹很重，有的人让人一眼就看出他在盆景上盘旋扭曲的含义，而真正的盆景大师是盆景艺术生命的化妆师，是融盆景的表形、神韵，和盆景大师本人的技术和精神为一体。达到一个风行水上自然的境界！

甚为可惜，时间有限，只匆匆一眼，是“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抑或“怦然心动，感而遂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