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当大部分的人还沉浸在走亲访友的忙碌中时,我和老爹已经踏上了养家糊口的征程,今天的目的地是一个叫做岩石村的地方,因漫山遍野都是石头而得名,听老爹说那边陈老七的家里倒了老人家,急需烟花爆竹和香纸蜡烛,还要了十件煤炭方便三亲六眷守夜烤火用。
出发的时候,天才蒙蒙亮,一切都被罩上了一层水雾一般,由于山高路远,又时至冬季,老爹叮嘱我多带一件衣服,随后又把防滑链扔在了车上,以备不时之需。
我带着朦胧的睡意,坐在老古董的副驾驶上,眼皮仿佛在打架,酸得不行,连路一直打哈欠,也不知道到底打了多少了,没闲心顾及路况和目的地,路漫漫其修远兮,吾还是闭目养神待会儿好下力。
及弈之年起,每年寒暑假我就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到现在,老爹都已经知天命了。在他大货车的副驾驶上,我见过破晓后的第一缕阳光;日落大道中的绚烂晚霞;飘着稻谷清香的绿油油的梯田;深山老林里面鳞次栉比的瓦房;闯过“山路十八弯”的沙子坡;也踩过深不知底的冰天雪地;现在的我早就记不清跟着老爹跑了多少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一起啃过多少笼包子、嗦过多少碗粉、喝过几大碗温酒、又嚼过多少包槟榔,以及反反复复搬了多少件笨重的货物,这样的营生父亲一干就是几十年。
一个陡坡把我给颠醒了,我看了一下手机,已经开了两个小时了,窗户外面,天色逐渐亮了起来,视线也逐渐变得清晰,我的睡意被山路的颠簸驱逐出脑海,试图找些话题聊聊解解闷。
“诶,老爹,当初你怎么就支持我去学画画了勒?”。
“你啊!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小时候没让你去学,说都这么大了,怎么样也不能让你回过头来想起这事后悔啊!”,“其实我当时就是心血来潮,觉着高中生活太单调,想去改变,况且有朋友邀我一起去,有个志同道合的人,才决定要去的。”
“所以就阴差阳错地现在要靠这个混饭吃咯,反正能满足你们的我尽力做到。”
“这句话说得好,那我还有很多小愿望没实现勒!”
“要是满足你所有的愿望,我不得累个半死!”
“不不不,真的只是个小愿望。”
“喔!那说来听听。”
“我想去内蒙古骑马。”
“你怎么不去骑牛。”他望了望车窗外笑道。
“哈哈哈,牛多难控制啊!我怕它带我飞到田坎坎里,摔个狗吃屎!那还不如去骑家里那头猪!”
“那好,猪要是不高兴了,保准甩你个狗吃屎。”
“那您看起来一定是有经验,年轻的时候没少摔吧!”
“那是,放牛啊、垒蹦蹦啊、吹叫叫儿啊、办家家啊、到你三婆婆家偷红苕啊、上山砍柴搭茅草房啊、摘野菜做青豆腐啊……我觉得你们小时候没我们玩的项目多。”
“切,我小时候也垒蹦蹦,跳山羊,在山上搭茅草房,只是你不晓得!你居然会野味,我都没看你下过厨,要不咱开个菜馆,把这个青豆腐打成招牌。我来算一下帐,开个面馆,五块一碗,一天卖十碗,一年下来,去掉柴米油盐,水电房租,还能赚个六万多”
“我的傻女呃!你算算,一碗五块,一天十碗,一天就是五十,一个月把三十天算就是一千五,那一年是多少?”我掰起手指头,算了算,一年才一万八。
“天,那我之前是怎么算的!”神经系统瞬间崩溃!“不要和我说话,让我静静。”
“那我就不晓得咯,赚钱,谈何容易!”
刚结束这让人啼笑皆非的创业话题,老烟鬼就发牢骚了:“开了这么久的车了,我抽一杯烟可以撒!”
“大哥,才出门多久啊,没门儿!”
“我提提神!头昏眼花的,没得个精神气儿。”,
“你少跟我来这套,想提神是吧!唱歌,哪首唱得好,我还自掏腰包赏你十块。你看怎么样?”
“呵呵,我堂堂田大老板还缺你那十块钱不成!”
“你不缺,我缺,要不我给你唱!这里的山路十八岁,这里的水路九连环……我唱得怎么样!”
“别人唱歌要钱,你既要钱又要命,听我来一首-‘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停靠在八路二座的那辆汽车,带走了落下的最后一片黄叶,哒浪浪浪浪浪……’”
“好,唱得好,但是我想问,到最后歌词怎么只有一个字了?”
“这叫间接抒情,还是个大学生,这都不懂!”
“谁说我不懂的,看我给你来一个间接抒情,Hiding from the rain and snow,Trying to forget but won't let go,looking at the crowed street,listening to my own heart beat,so many people,all around the world……”
沿途的山路是那么的长,话也有说累的时候,我靠在窗户旁边静静地看着被定在四方格上的画卷,冬末,寒意未去,暖意未来,沿路是干支枯藤,颓零凋弊,比起千篇一律的绿,我好像更喜欢枯藤颓枝纵横交错的随意,更喜欢漫山遍野银装素裹的干净。想用脑子里的海马体储存这些关于冬天的镜头,可是车却一直往前走,画面在不停地变换,随着减速带一路摇摇晃晃。
八十多里山路,五个多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
“来了啊!你们把香纸蜡烛,花圈放到堂屋边上,把烟花炮火,和煤炭卸到堂屋后面的偏厢吧。”
“要嘚。”
我接过货物抱着就走,重重拍下。
嘿咻!这点就想难倒我,以为这十几年饭白吃了,我内心沾沾自喜道。
转过头看到老爹在货车上磨了三件货,脑门上似乎憋着一股劲儿,咬紧牙齿,眉头一皱,三件货稳稳当当地搬了下来。顿时,心里得意的声音就弱了下来!我也抱着不服气心情,试着搬两件,我慢慢把货物往肩上移动,一点,一点,再一点,正准备抬手臂从头顶反手抓住货物时发现不行,太高了,抓不住,很可能会侧翻,扛不行那就抱,我一把抱住将近六十几斤的货物,努力抬走,但臂力太小,还是一动不动,心里暗自不爽:下辈子投胎一定要做个男的。然后默默地搬一件走了。
我和老爹两个人把车上的烟花爆竹、香纸蜡烛、花圈和煤炭林林总总一共百多件货一件件地从车上往堂屋和偏厢搬运。
来的路上我注意到这片人家的房子基本上都是穿斗式的结构,房顶是最常见的悬山顶,屋脊上的青黑色瓦片从中间分路,一直延伸到末端卷起部分,房屋正面的瓦片采用仰式或者是俯仰式,鲜有流水式的,而陈老七家的就是流水式,他家朱红色的大门一敞开就是堂屋,屋顶的几片亮瓦让日光折射进来,把堂屋照的亮堂堂的,墙上设有神龛,神龛上面放着刚刚过世老人的遗相,再向上看就是用红纸写的“九天司命太乙府君”,由于山区降水丰富,常年湿润的空气使得红纸已经开始褪色,神龛下面摆着用楠木制作而成的四角方桌和太师椅,方桌上放有一些盛着花生瓜子的果盘,以及刚刚点燃的一对白色蜡烛,桌子的正前方是用两个结实的木架子支撑着的黑色棺材。棺材旁边的空地上铺着一床厚厚的棉絮,逝世的老人已经穿好了寿衣安详地躺上面,一张红纸盖在脸上,看起来离开得很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货搬到一半,陈老七请的做法事的道士先生来了,先生把鼓、开道锣、铜铃、铜钹、木鱼、乐谱等家当都整齐地摆放在四角方桌上,一番敲锣打鼓之后就算开了路了,随后便叫陈老七和其他几个人一起把老人入了棺,盖棺之前还将一蛇皮口袋的香纸塞在老人的脚后跟下面和后脑勺下面。陈老七一言不发地抿着嘴巴看着逝去的至亲,眼眶红了。
只一会儿功夫,在棺材前面烧纸点香吊唁的人越来越多,女人地哭声和锣鼓声夹杂在一起,要把这黑压压的天撕碎了一般。院坝外面搭起了一张巨大的深蓝色棚子,棚子下面摆着办席要用的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六个灶台在院子的角落里面安静地呆着,等待燃起熊熊的大火,除此之外还有吃酒要用的桌子、凳子、椅子、筷子,守夜要用的麻将、纸牌、火盆,上山要用的粗木棍子、麻绳、纸钱等等都安静地呆在一旁。
卸完货结账准备走人,临行前,老爹对陈老七说了几句类似于节哀顺变的话。可能男人之间地交流就是如此言简意赅吧,不像女孩总是细水流长,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样是完全正确地表达善意地方式,有时候他们也需要一个倾诉对象。
回家地路依旧绵延,卸了货的老古董现在开起来轻松了很多,老爹呆着轻盈的货车抄近了路,不过开了不到三公里,乡间小路就越来越窄,坡越爬越高,越往上,越冷,腿脚直哆嗦,前方一片烟雾弥漫,看不清十米以外的路况,所以行进速度很慢,生怕翻耕头了。道路两旁的杂草都结霜了,渐渐出现了积雪,这是一个警示。海拔每上升100米,气温下降0.6C,万幸,虽似蚂蚁爬陂,但还是快爬了上来,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距离我们回家还有四个小时的车程。
“车后面有一个三角木,要是呆会儿打滑,你就拿这个抵住后胎。”
“嗯!”虽然我回了一声,但并没怎么上心,觉着这不都要上登陂了嘛!怎么会打滑。
况咚咚……呲,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赶紧下去垫三角木,我踩着刹车!”
嘣—-拿着木头跳下了车,在雪地中瑟瑟发抖,迅速地把木头放在车轱辘后面。
“还要搬一个石头抵住另外一边吗?”我看见路边有一块大石头。
“先不用,我试一下。”
“好。”
呲...呲...老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车,车轮还是在原地打转,而车轮两旁的雪在摩擦力的作用下,早已融化。看起来作用不大,只得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了,老爹从车里拖出防滑链,平直的铺在车轮预行的轨道前。这次应该有戏,我站在路旁,静静地看着货车再次发动,经过了一会儿的预热,这次终于发动了!撵过了铁链和雪地,缓缓向前驶去,终于送松了口气,赶忙捡起木头,拖着链子,飞奔而去。
正当此时,前方的老古董像犯了哮喘一样,噗次噗次往后退,就连刹车也好像失了灵,方向不受控制,猛地打滑,反面向我驶来,慌乱之中,我将三角木扔进后车轮,并没有什么作用,紧接着把手中拽着的链条要使劲儿往里丢。依旧打滑,只不过速度慢了下来,此时的三角木已被车轮磨到马路中间,链条被碾压而过,我俯下身来,顺势捡起防滑链,冲过去把链条扔在另一边的车轱辘下面,车仍然在往下滑,我赶忙跑回原来的地方抱着那块石头,垫在另一侧,车,终于在马路旁边的防护栏边上停了下来。
老爹蹑手蹑脚地下了车,把防滑链在车轮子上固定、拴好,看起来是那么熟练。
“今天怕是回不去了,我给陈老七打个电话,看能不能在他哪里呆一晚,等明天路面结冰地情况好些了再出发,这破山路又窄又险,还结这么厚的冰!早知道就不走这条路了!你就站在这旁边,待会儿要是再打滑了,你就跑一截,垫一截。”
货车再次发动,声音很大,爆发力也大,柴油味弥漫在空气中,车子的尾巴黑烟滚滚,这次争了口气,一鼓作气冲了上去,我拎着链子往回走,老爹迎面而来,招手示意我上车,回到车上,我感觉全身发热,身体里燃烧着一团烈火,双手胀痛,还带有些许铁锈的味道。
“不幸中的万幸,就说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原来我在紧要关头还是挺管用的。”
“也是经历了一遭,下去时要格外谨慎,不然就是一车两命了”。
此时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车灯指向前方的薄雾中,只听见货车的轰鸣声,况当况当……雪还在下,车还在前行。
再一次来到陈老七家里时,院子外面用鼓风机吹起了一座黑白的墓碑,左联写着:传世贤淑标榜样,右联写着:忠厚善良存楷模,横批:音容永留,院子内外已经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了—-敲锣打鼓的十人场先生,吃酒坐席的乡里乡亲,淘米煮饭、剁肉洗碗的妇女,上菜送饭收桌的姑娘家,劈柴生火的青壮年,沙子泥巴坑里打滚的稚童,灵堂前披麻戴孝哭天喊地的儿媳和孙辈,以及我们这两个半路折返的送货人。
戴着孝帕的陈老七见我们来了,招呼我们先吃口热饭,晚些时候再安排我们。老爹连说不用管我们,去忙他自己的事情就行,陈老七应了一声便被先生叫去了。我们俩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早上出门急,只带点干粮垫吧垫吧,回去路上也没见那有铺子做饭营生,一个上午滴水未进,此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菜一上桌,我俩就扒拉起饭来,平时亲戚朋友家办丧事的饭可以吃,不认识的人家还是有点忌讳,但是现在哪儿还有心思管这是什么饭,在别人看来的死人饭,在我和老爹看来却是救命米。
我吃饭的时候正对着堂屋,里面所有的摆设物件我都尽收眼底,大快朵颐之后我开始打探起来,此时的灵堂里面挂满了先生的老布画,一根细长的紧绷的铁丝线从堂屋左边的墙壁牵到另外一堵墙上,线的最中间挂的是三清画像,左右两边则是对称的十殿阎王的画像,画像的尽头是飘动着的丧幡,棺材盖上面罩着一幢由细竹条和清明纸做成的房子,棺材周围也被画布包裹着,那画布上的妖魔鬼怪大多长相狰狞,身体也是五颜六色的,看的久了也不免心有余悸,两位先生端坐在棺材前面的四角方桌的两旁唱着丧歌,其余的则穿着长袍,挥舞着手里的八宝铜铃,在棺材的四周跳着丧。在灵堂外面,低沉又悲怆的丧歌从音箱里传来,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在棺材前焚纸燃香,长袍先生嘴里的词似乎永远也不会停下来似的,唱着《报恩》:
十盏灯(呐)恩(呐)与人解心意(呃)
二十四(呀)孝(呃)都齐唱人心(呃)
孟宗哭(啊)竹(啊)
王祥卧冰顶
郭举埋人感动天和地
丁兰克母(呃)
安安送白米
(呀)路来喜悦娘(啊)
报答娘恩(呃)
……
正在丧礼举行地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来了几个头戴麦穗帽、脚踩黑皮鞋,身穿军大衣和黑裤子的人,他们打量了一下陈老七的木房子,戳了戳那座气鼓鼓的墓碑。
见他们来了,那些剁肉的、炒菜的、收桌的、劈材的、吃饭的、打鼓的、跳丧的、痛苦的都停下了自己的活儿,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们,唯有那几个在沙子泥巴坑里玩耍的孩童没有察觉到异样,自顾自的玩着沙子泥巴。霎时间,只剩下音响播放《大悲咒》的声音。
“啪”其中一个把音响的线给拔了,之后又问道:“这家管事儿的人是谁?”
“我!”陈老七从偏厢踩小碎布走出来说道。“有什么事吗?”
“贴在村门口宣传告示栏的通知没看吗?现在实行殡葬改革,集中安葬,统一火化,不许搞老一套办丧事了,你赶紧把这些该收的收了,该遣的遣了,不然这些东西我们可是要没收的。”
“同志,麻烦借一步说话。”陈老七心想:麻烦来了,为了不丢他的脸面,他打算私下解决。那个人见外面到处都是人,也不好讲话,便随陈老七去了厢房,进厢房前陈老七给陈旭东使了个眼色。
“同志贵姓?”
“免贵姓张。”
“噢!张书记(不管是谁都叫书记)您说的那个通知我还真不知道,我这已经开始给家母办丧事了,您这突然叫我停了,我无法给她老人家交代啊!我只要三天就可以办完,三天后我保证这里干干净净。”
“不是我不让你办,是县里头出了殡葬改革的通知,特别是对于你这种违规办丧、乱埋乱葬的行为,我们殡葬执法部门是要坚决取缔、绝不姑息的,你作为村里的大户,更应该抵制封建迷信不是,你还是赶紧把这些撤了,然后随我去登记信息,早点火花了,也早点安心。”
“ 这人活一世,老了死了总要有个全尸,火化算哪门子国法家规,我都说了,只需要三天就可以办完,您就当做件好事了。”
“这是我的工作,我希望你能理解,好话我都已经说尽了,你如果还不听劝,那我就只有按照流程走了!”
“这,这,这……”还没等陈老七说完,那人转头就走,也许是这样的事情遇见的多了,不想多费口舌。
出厢房门口后,那个“书记”对随行的人撇了一下脑袋,示意:搬吧。
他们抱起这些“违规物品”就往大皮卡上走,走到那块墓碑下面时候被几个村里出了名的泼辣户拦住了。
“我们在自家场地里办丧事,不偷不抢,你凭什么要收我们的东西!”那带头妇女这样喊道。
“我们这是在秉公执法,请你让开!”
“我今天还就不让了,你们这些欺软怕硬、披着官皮的豺狼,大奸大恶的人你们无可奈何,小老百姓是一抓一个准啊,还是以为我们好欺负,你动一下这些东西试试!”她瞪大了眼珠子,双手叉着腰大声的吼道。
“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不让,我绕道就是了!”对于骂街的泼妇,他们也无可奈何。
“不行!东西不放不准走,把这些东西给我留下!”另一个妇女说完就伸手去抢,在这一推一攘之间,不小心摔了在了地上。
“打人啦!天哪!要打死人啦!”
这喊声吸引了所有的人的注意,都抄起家伙前来帮忙,张队长也赶紧从陈老七的家中跑到现场。
“不能让他们在这里为所欲为!我们把他们赶出去 吧!”这句话从人群的一个角落里传来,把人们日积月累的情绪都勾了起来,随后大家都应和道:“赶走他们!赶走他们!赶走他们!”
一只手从人群不知处伸出来,猛推了那穿白衣服的人一把,这下可把他们惹毛了,扔下手上的物件儿就开始干起来了,女人们一把抓住他们的短小精悍油光发亮的头发,男人们拿起手里的家伙就是一顿乱锤,对方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把平时训练的那股子劲儿都使了出来,一只手反抓住女人的手,一个扭转就叫她们哭爹喊娘地脚疼求饶,另一只手抵挡着那些棒槌、锄头的打击,实在不行就躲开那些致命的打击,双方就这样厮打起来,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直到张警官的到来。
“莫打架!莫打架!莫打架!”他在人群之外大声的喊叫着。只可惜这样的理智的声音太小了,人们几乎听不见,尤其是在每个人都处于愤怒的时候。
“当当当”好声巨响划破天空,是铜锣的声音。
“住手!住手!统统住手!都把手里的东西发给老子放下!你们这是在袭警!”张警官失去了之前的风度破口大骂道,那样子和二十年前混社会的他一模一样。
“到底谁栽跟头还不一定呢!别在这里狐假虎威!”陈旭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这是民心所向,我也希望你理解!”
“民心?你们什么时候听过民心?”
面临着前后夹击的局势和气势汹汹的村民们,张警官一行人自知寡不敌众,只得示弱,夹起尾巴跳上那辆白色得皮卡车灰溜溜地走了。
一切恢复原状,院子里面又响起了敲锣打鼓地声音,我和老爹感叹,着天下果然没有免费地早餐、午餐和晚餐。
到了夜晚,大家开始守夜,我的右眼睛皮老是跳个不停,我和父亲说,要不咱俩回去吧,这里怪吓人的,父亲答应了,等他撒泡尿就走。
等父亲回来,他的脸色不太好,我问他咋了,他就说没事,叫我赶紧起身回去。
父亲在撒尿的时候无意中听到陈老七和陈旭东的对话。
“今天这事儿干的漂亮!”陈老七说到。
“谢谢爹夸奖,我也是想着混混闹不如妇女闹来的妥帖,一来他们不好动手,二来我们也好安顿,三来撒泼打滚这种事她们更做的像。”
“嗯,心思缜密了不少,对了,那件事办好了吗?”
“爹,您就放心吧,已经安排人去举报那张队长暴力执法、殴打村民了,他那顶乌纱帽保不了了。”
“我问的不是这事儿。”
“那爹您问的是……”陈旭东疑惑地看着陈老七,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一般说,“喔,我知道了,都安排妥当了,我保证没几天这七里八乡的都会知道下一任队长叫杨旭东!”
“咳咳,你这些心思啊,只管烂在肚子里,小心隔墙有耳。”
“爹教训的是。”
“那这么说,你奶奶后六天的丧事可以顺利进行了,我也就放心了。”
我们走后,陈老七给他母亲风风光光、热热闹闹地办满了七天的丧事,再也无人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