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漫长的冬天渐渐走到尽头，时间眨眼就来到了三月份。初春的气息盛开在学园里，和孩子们的欢笑声恰好相衬。
结束了长达一个小时谈话，我从教师组长的办公室走了出来。
早就等在外边的小家伙们立刻围了上来。
“老师，你真的要走了吗？”胡音不愿相信地看着我。
“苍树老师，我会想你的。”央佳眼泪汪汪地扯着我的衣角。
“老师，你还没告诉我故事的结局，不许逃跑！”水鸢委屈得跺脚。
“没出息，就这么丢下学生走了。”七霜撇着嘴哼了一声，“到了新学园，好好加油啊！”
“哈哈……”我摸了摸小家伙们的脑袋，“老师也会想念大家的。等到大家下半年毕业，就又能见到老师啦。”
“真的？”“不许骗我们！”“笨啊你们，新学园在柳城，你们又未必去的。”
哎呀，七霜，你就不能配合一下我吗。
听到七霜这么说，小家伙们顿时不乐意了，呼啦一声全部哭嚷起来。
我苦笑着叹了口气，看样子，应付孩子们还得花上一个小时。
辞职的决定早在一月份就做好了，教师组长却希望我能待到寒假结束。
“工作不够一年的话，我不太好写推荐信。”组长如此解释道。
“我来这里的时候，也没有推荐信嘛。”“那可不行，从我们学园出去的老师，哪能两手空空离开。”
我挠了挠头，表示自己不能立刻答应。
组长也没深追，只好奇我为什么要去柳城，“小学园也有小学园的好处。”
“哈哈——我明白的。”“而且到你家只要五分钟。”“柳城那边也只需要五分钟啦。”“你小子，这么快就在柳城安家了？”“哈哈……”
回家之后，我跟淡月说明了情况，没想到她爽快地答应了，“那就待到寒假结束呗，反正就两个月。”
她说家里还需要添置家具，有两个月的宽裕时间也好。
“不过，周末你要过来做饭。”淡月加了一个条件。
“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寒假到来之前，我完成了今年的第二次家访。
相比半年前的生涩，这一轮的家访工作非常顺利。或许是时近年关的缘故，家长们都热情和善，生生把家访变成了拜年。听说我年后准备辞职，他们都深表遗憾，半数家长问我新学园的地址，说会考虑送孩子去那里接受学区教育。
“去了那边我还是幼儿园教师啦。”我好言提醒，他们却堵着我的嘴不让说：“嘘——这话可不能让孩子听见了。”
好啦好啦，你们这群只会哄骗孩子的家长。看在过年的份上，我就配合你们一次吧——咦，不对，我是来做家访的啊。
七霜的家比上次来时还要整洁，客厅的杂物一扫而空，卧室也只留下了必须的用品——总感觉这种布局风格在哪里见过。
七霜埋怨妈妈毫无情调，风花则说没用的东西不如丢掉，省得睹物思情。
我问她的精神状况如何，她高兴地告诉我，下半年就要开始新工作了。
“或许会搬去柳城。”风花扫了一眼略显空旷的屋子，“少了这些东西，搬家也方便。”
我好奇地问，监护人的事情已经确定了吗。风花则抱起七霜，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蛋。
“社研院的新系统好厉害，直接将霜儿的年龄认定为十四岁了。”
喂喂——这该不会又是什么新漏洞吧。
七霜则“切”地砸了砸嘴，“老太婆，‘霜儿’肉麻死了。”
“你说什么？”
七霜便朝我嘻嘻一笑：“苍树老师，我们下半年再见。”
“好啊，我在柳城等你。”“到时候记得帮我们搬家。”“小滑头。”
周末的时候，我陪淡月逛了一天服装城。跟我想象的不一样，淡月对商场了若指掌，穿梭在各家店铺之间更是轻车熟路。
“原来你经常逛商场啊。”
淡月得意地哼了一声，“女生哪有不逛商场的。”
你家衣柜可不是这么说的。
原本只打算看一件外套，我却被淡月拉着逛了个遍。从里到外，从红到紫，能试的都试过了。
当她取出一件粉色大衣让我试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老爸真的适合这种颜色吗？”
“你穿着挺好看的啊。”“你以为是玩换装游戏啊。”“好了好了，先穿上试试嘛。”
哎，简直是地狱。
商场建这么大，真是泯灭人性。
逛到最后，只要是家店，我就会习惯性地往里走，“等——你干嘛？”
淡月一把拉住了我，我则困惑地看着她：“这家店不去吗？”
“女士内衣店，你要去干嘛！”淡月红着脸问道。
哎，人在精疲力尽的时候，总是容易被本能所驱使。
我顺势说道：“帮你也挑两件呗。”
“不用了。”淡月快速扫了一眼店里的衣物，“我早就想好买什么了。”
于是我跟着淡月，来到另一家店，她径直走到尽头，拎起一件白色衬衣，盖在身上问我：“春季新款，怎么样？”
哈哈……
“挺好看的。”
淡月似乎听出我语气不对劲，不满道：“你不是说喜欢我穿衬衣的样子？”
“那是只穿的衬衣的情况……”
“死去！”淡月将衬衣一把扔在我头上，羞红着脸逃走了。
啊——我才发现衣襟处有一圈蕾丝边。
“这真的不是内衣么，”我忖着下巴想道，“那我也没说错啊……”
新学园的入职在三月底。那是一个下着淅沥小雨的阴天，出门的时候，我差点在台阶上滑倒。扶稳身子之后，冷不防又滑了一次。
“真不是个好兆头啊……”
我低头看了看脚下，两次都是在同一个地方。
赶到学园的时候，才知道这天正好有教学参观，负责接待的老师忙不过来，便让我也去帮忙。
“听说来参观的老师是个金发美女，你运气真好啊。”接待老师是个年近四十的大姐，一脸坏笑地对我说道，“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给你介绍介绍？”
“哈哈……好意我心领啦。周围年轻老师这么多，我就不去讨人嫌了。”
大姐似乎不相信这是真心话，悄悄说道：“人家现在就在休息室，你先去看看再做决定啊。和你搭班的老师还在忙，我叫她晚点再去找你。”
说完，大姐向我挤了挤眼睛，笑盈盈地离开了。
我轻叹一口气，被她强大的八卦气场折服了。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站在走廊口，望着休息室的方向，心里萌生了一丝不得了的想法。
“应该……不会吧。”
犹豫很久，我还是抬起步子，朝休息室方向走去。
我不停地告诉自己：我只是去看一下而已。
“咚咚——”“请进。”
推开休息室的门，迎面就是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份报刊，和一杯咖啡。
我的心咯噔一跳，差点吸不上气。
金发女子正往柜子里放东西，转头看见我进来，有些局促地打了个招呼。
“你，你好——我是今天过来教学参观的老师。”
“你好。我是今天刚入职的老师。”
我自嘲地笑了笑，果然只是异想天开而已。
“刚入职啊……”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对新工作不是很满意吗？”
“为什么这么说？”“感觉你很失望的样子。”
我摸了摸脸颊，我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吗。
我和她没有聊几句，就见她忽然站起来，朝门口说道：“你终于回来了，等你好久了。”
我转过头，倏然间怔住了。
那是一位黑色长发，银色眼镜的女子。她快步走到桌边，拿起杯子送到嘴边，“哎，咖啡都凉了——”
我和她正好对上了视线。
那一刻，我只觉得天地都开始晃动，世界好像在眼前一块一块分崩离析，变得面目全非。
“你——能不能出去等我会？”她对金发女子说道。
“哎？”金发女子不解地看着我们，似乎觉察到了异样，“好吧。”
她前脚离开休息室，我便毫无征兆地哭了出来。
黑发女子慌忙赶过来，一阵手忙脚乱，却又无济于事。
最后，她也抹起了眼泪，愤愤不平说道：“凭什么是你先哭啊！”
我便又开始笑，声音却跟哭一样难听。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渐渐将我们的哭笑淹没。
她替我擦去泪痕，轻声说道：“我等了三个月，你好慢啊。”
天地终于停止了晃动，我的心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本卷完）
值此特殊的节日，一首优美的钢琴曲送给各位( ͡° ͜ʖ ͡°)✧
《WHITE ALBUM PIA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