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阑珊处(三)

半年后,王林申请出国。她在国外继续学业,专业是天体物理。在机场乔与我送别她。乔担心气氛会沉重,就笑着打趣说:“王林,以后准备要栖息在哪个星球上去?”

  她嘻嘻一笑:“本人无甚大志,只想到云里睡个觉,而且,不要在睡梦间跌下来。呵。”

  乔朗声笑起来:“小丫头长大了。”

  飞机起飞,渐渐漫过云端,几个小时后就将停靠在不一样的天空。我有半分晕眩,微微闭上眼睛。乔在我的身边。我悠悠地一想,就想停泊了,想微笑了,想一直一直这样,无须回顾也无须展望,没有顾虑也没有忧伤。

  日子自顾着前行。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停顿而停顿,也不会因任何事的进行而进行。它总是这样坚定,坚定得不近人情。

  一日,我收到一封来信。手写的,素白的信纸,字也空旷简洁。

  “落花,你还好吗?我回来了。……”

  没有署名。那字的熟悉一落入我的眼底,竟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隔日我只身赴他的约。

  到达时,远远看见他的一剪侧影映在CAFÉ的落地窗上,单单的,已经在等我了。我在门外踌躇,试图收拾那一团心乱如麻。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我。他站立起来,朝我挥挥手,并且嘴角一如习惯般上扬,眉峰展开。

  面容沧桑了许多,眼角堆起些褶皱。瞳仁里仍然盛着温煦的光。这光泽,是那时王林最逃不开的陷阱吧……我一不小心就失神。

  我不能忘怀那个偎在我怀里颤抖的身体,和那张苍白无助、破碎的脸。我不能忘怀那日的惊心动魄,隐隐作痛。

  “你……还好吗?”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有点试探地问道。

  我不语,低头。把手边的水杯移到面前,横在我们之间,仿如我的拒绝。

  “你还是那样”,他突然笑起来,“一点也没变,心里认定的事,一径地不回头。”

  “可是你却变了。我以前认识的韩江,敢想敢为,敢作敢当。”我眉一挑,反唇相讥。

  “王林现在过得很好。国外的发展空间很适合她。”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越发愤愤,好象把我曾经未熄的怒焰全部引燃。“你不能因为她过得好,就理所当然原谅自己的过错!况且,她真的过得好吗?”我直直盯着他,步步紧逼。

  “王林下星期就回国了。”他避开我的目光,轻轻别过脸。

  什么?她就要回国了?已然过了这么久了吗?

  与王林鲜少联系。一开始,是想给她一个空间,让她安静下来,好好地整理自己,把那未竟的爱,未熄灭的期待都收拾好了,攒足力气来面对新的人世。然后,我和乔都害怕成为她痛苦回忆的索引,犹豫着一个主动的问候。她亦很淡,只是在春节时发过来贺年卡片,而寻常日子里寥寥无声。一句老话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们都觉得,不打搅是好处。

  她竟然已经要回来了。没想到呵,一刹间,散落在天涯的人儿,都齐齐归来了。

  念及她,不觉心头温软了许多。“她主动跟你联系的吗?”如果是,那是不是说明她已经真正原谅他了?那我,还自个儿气愤什么?终归是个两人之间的“外人”那!

  他微笑了。恐怕也是想到她的缘故,他面上的表情都松弛了,柔化了。“是啊,她不再是小丫头了,这两年,还真有一些坎坷,不过都一一化解了……”

  我更纳闷了:“你们一直都有联系的吗?”跟韩江?却不与我们?

  “恩。”他点头。

  真是于无声处听惊雷。穷途末路之后,莫非有转机?世事多是如此吗,无处不上演着绝处逢生的奇迹。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他犹豫着。

  “什么?”

  “我去年结婚了……我的妻子,我们,前不久,刚刚拥有了一个女儿。”他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我眼珠子都快瞪到地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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