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的新年

      女儿寒假作业有亲子阅读,几经选择,决定让女儿读莫言《过去的年》,正应了春节的时机,让女儿了解一下非常传统的春节文化。而我,在莫言朴实而温馨的文字中,却想到自己儿时那十分卑微的新年。


        三十几年前,我生活在湖南一个自然条件非常恶劣的山村。

        在我的记忆中,虽然我出生之年已经改革开放,但似乎在我十岁之前,杂交水稻尚未普及的年代里,我家依旧每年有青黄不接的时候,家中仅有的9分水田,三分旱田,所产水稻是不够吃的。可怜我的父母亲,在煮米饭时,加入大量的红薯,而装饭的时候,总是把白米饭盛给我和弟弟,而他们的碗中,只是红薯上粘着的几颗米饭。

        正是因为贫穷,我和弟弟更加渴望新年。

        每年的新年,母亲都会给我和弟弟做一套新衣。母亲曾经学过裁缝,也能做乡村的赤脚医生,但终究做了村妇。母亲的裁缝手艺一般,会做的只是类似中山装和六七十年代军装混合的款式,但这可能是我和弟弟一年唯一一次能穿新衣服的时候,着实令我和弟弟兴奋。记忆中最深刻的,有一年,一个亲戚送来一块白色的布料,我的母亲给我做成了像西装一样的一件上衣,令我视为珍宝。不想穿着上学的时候,被我一个调皮的同学,用墨水在背后写上一个大大的字,在那个没有今天各种洗涤剂的年代,墨水是无法清洗干净的,当时我就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关于爆竹,是传统过年必不可少的:过小年送灶神、除夕夜团圆饭,初一早上开门,春节接送亲戚客人,都是要燃放一挂鞭炮的。而对小孩子来说,父母若是能在买鞭炮的时候,给带上几盒花炮,冲天炮之类适合小孩子燃放的爆竹,自然是最大的喜悦。

        而我的记忆中,似乎有好多年,父亲从来不买。父亲说,我和弟弟都要上学,实在没有钱浪费在几个鞭炮上。每到过年,我眼馋的看着邻居孩子或者村里比我大一点的年轻后生,快乐的放冲天炮,我就暗暗下决心,等我长大了,过年一定买很多很多的冲天炮,每天都放一大把。遗憾的是,如今过年,我可以买一大把的鞭炮的时候,我生活的广州早已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很多年。唯有过年时候回老家,买上一点花炮、烟花之类的,我和弟弟放着给我的孩子和侄子侄女看,看着四个孩子兴奋的样子,稍稍弥补我童年的遗憾,我想,我的弟弟也有类似补偿童年遗憾的想法吧。

        除夕的年夜饭,也是我和弟弟的大日子。童年时候每年的年夜饭,我家都是四个菜,杀一只家里养的鸡,一碗白菜,一碗水豆腐,一条整鱼。白菜是自己种的,豆腐也是父亲母亲在前几天磨的,而鱼是不可以吃的,一条全鱼,寓意年年有余,得留到正月十五以后才能吃。母亲说,白菜、豆腐这代表着清清白白过一年,如今想来,确实是清清白白过一年,啥都没有剩下。

        当时过年,家中也会杀猪,但猪肉对我和弟弟来说,依旧是奢侈品,因为这头猪,是我和弟弟春节开学的学费所在。一般在年二十七前后,家里请一个屠夫回来,凌晨四五点左右杀猪。而杀猪当天,我和弟弟也会早早起床,看杀猪,也可以吃一顿杀猪菜,其实也就是一点猪血,和一点点下水而已。一般来说,父亲会提前留下几块猪肉,用来走亲戚,外婆家、我干妈家,在那个年代,是必须有一块猪肉送人情的。家中留下猪头,偶尔看年景,会留下或多或少的肉,用来招待前来拜年的亲戚。其余的,父亲在屠夫吃过杀猪饭后,挑到县城的市场上去卖,换回我和弟弟的学费或者家中开春农耕费用。

        还有一件记忆深刻的事,就是好多年,除夕那天,父亲都要去包工头家讨要一年的工钱。当时,劳动制度不规范,父亲跟随乡邻包工头老板外出打工,做建筑工地苦力,却往往不能及时收到工钱,而这工钱,却扎扎实实的是我和弟弟能够上学的保障,不得已,年三十去包工头家要工钱。后来我读高中以后,这些事情没有什么记忆了,但可以肯定一点,我和弟弟每人十几年的学费,都是靠着父亲在天南地北的工地上一分分挣下来的,其中有多少心酸和卑微,父亲很少和我说过。

        春节,自古以来,说是家人团圆的好日子。但我想这是对富足人家来说的,穷人的卑微,在这个节日,被无限的放大。关于儿时的春节,除了母亲给我和弟弟做的新衣,以及除夕晚上的鸡肉,真还没有什么幸福回忆可言了。

         今天,我唯有努力,让我的父母亲真正感受春节的美好,也不再给我的孩子留下卑微的记忆了!



儿时住过的房屋,如今已经破败。但我每次回家,都尽可能去朝圣一下。

        我是周千钧,湖湘人,干了20多年影视文化行业了,做策划,做导演,没有成名,所以我还是叫自己“民工导演”,好听一点,叫“基层导演”。现在因为做新媒体内容平台“拍茶”,我又称为“拍茶人”。我能写创意文案,能做活动方案,能拍各种各样的片,也能执行大型活动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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