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从外地来看我。自别后有数年光阴不见,并不隔膜,拥抱彼此。平时讲玩笑话,对他言行不留情面。大部分时候因为共享一些陈年经历,确实认定对方为亲近的人。
一些事情需要他出面时,会想到他,但还是仔细忍住不去联系。因为身份地位角色的不同,使我不愿去展露自己的卑微。能自我消化的事情,尽可能不麻烦别人,尚且能够保留一些尊严。
这些年来发生了许多变化,他仕途坎坷曲折这次是带着好消息来的。而我,大概彻底沦陷在自我的舍与取中。每个人都对自己的选择无怨无悔,亦对未来境况有依稀明确判别。同坐进餐、饮茶、聊天,甚至剖析当下各自生活方式。一旦没有利益需索,诸多话题不设防,无边界。
一直都是把别人的选择,状态,当作自己行为举止的镜子,争取避免负面结果出现。
图片
他素知我难与人深交的习性,对于我另类行径不足为怪。牵涉到一些敏感问题,巧妙避开,绝口不提。一个不问,另一人便毋需作复。
做一噩梦,夜半醒来,心有芥蒂无法入睡。
眼前的平淡生活几乎使我忘记,曾如尘埃般祈求得到别人零散消息。那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但无形中却表明一场奔赴之中的姿态,一想到此,就联想到自身的悲哀……
白天想的事情,或者根本不想,在潜意识里它们都形成我们的梦境。
醒来心有恐惧。梦境清晰,历历在目。有些现实事情肮脏不堪,复杂令人头痛烦躁,欲哭无泪,无以开口倾吐。所有事情都很契合,价值、观念、生活、习惯。
然而一件一件过往繁碎,时时相扰。内里清楚明白既成事实无法挽救,也许不再有在我身上重新演绎的可能,仍造成沉重打击。以前绝不能容忍的那种人,有时无法控制遇见,绝不会出现的事情无法阻止发生。即使并非我们自身的错,一时敏感事情使我感到情谊的凉薄。它们大概率会一点点吞噬倾付的耐心、深情、谢意,处理起来稍有不慎即会变成歇斯底里的导火索。
一些不在当下的事情,不堪忍受……这些坏情绪,只能慢慢消化。
“好好地忍耐,不要沮丧,你想,如果春天要来,大地就使它一点点地完成,我们所能做的最少量的工作,不会使神的生成比起大地之于春天更为艰难。”——[奥] 里尔克《给青年诗人的信》
朋友苏砚这些年关注我的情绪,生活。他给我发来这段话。我不善于原谅,有些记忆令我长大之后也难以忘记。每个人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情,不要着急。眼前的棘手问题有可能是一场欺骗,但是也会有很好的结果。佛家里面因果轮回毋庸置疑,该得到的都会圆满,种下恶因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轮转到答案。只管做天道内的实在行走。
图片
朋友来看我,他们喝了很长时间的酒,直到天上的星星都睡了,春天的气温一点点冷下来,变成冬天的寒夜。每个人的热情依旧高涨,分别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又有些醉意。有时只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就可以令至少两个人酩酊大醉一场。
中午他们煮饭给我吃,家常捞面条。也许不是我的情面,是那些朋友成功之后的涵养、素质,令他们对我百般照拂。工作餐吃多了,他们在自己家做好叫我去,剥螃蟹煮虾……
像家人一样,平平常常的一天,他们从法院忙完回来,慢慢地煮饭,盛给我吃。他们来看我,应当是我准备好一切,最后变成他们对我的关照。如果有一个朋友,无论如今地位如何惹眼,但还是甘愿为我做一些日常的事,这是何等幸运。
文荷问我是否愿意去她集团总经理那里工作,我的老师也问我。还有前些日子他们对我的邀请、劝谏,虽然我婉言谢绝,但是我清楚记得那些好意。只有对我的认可,才会这样卖力用心,实打实于我的角度出发。同样应该感念在心。并没有过多付出什么,只是在该付出的时候倾注了所有身心。结果却能超乎寻常。有为,有位,并不复杂。
图片
朋友来看我,匆忙地来,悄悄地走。他们走后,家里多了许多水果。愁梦酒醒,夕阳横扫庭院深深。一边吃洗好的车厘子,一边坐在院子里把木头一截截扔入大五寸地锅的炉膛,火苗一点点飙升热烈舔噬锅底,像艳阳炙烤大地。
“春风不解禁杨花,濛濛乱扑行人面。”下午起风了,燃烧致起的灰絮如三月柳花飞落,不分地点场合,盼望风停。
第二天下起了雨,压住昨天飞扬的草木灰尘。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