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元前138年,西汉。
那是一个风轻云淡的日子,距离汉帝国首都长安西北120公里之外的甘泉宫里,气氛不同寻常:一个使团即将出征。
朝廷侍从官张骞郑重地从汉武帝刘彻手中接过象征授权的符节,他将率领使团踏上出使西域的行程。
这一年他们都很年轻,刘彻19岁,张骞27岁。
对于距今2100年前的这个帝国来说,西域无疑是个风险重重又令人向往的地方。
张骞一定知道,西去的路上必定充满艰辛和不测,但他无法知道的是,当他转身的那一刻,他的这次出行,就将注定被载入史册。
二
提到西北,我首先想到的是大漠黄沙,石窟戈壁,嘶鸣的风和炽热的太阳,带着一股粗狂大气的悲壮感以及穿越时空的历史沧桑感。
提到河西走廊,这种感觉尤甚。
西汉初,张骞还没有出使西域,霍去病还没有打通河西之时,河西处于匈奴的控制之下。
那时的西北对于汉帝国来说,陌生而又神秘。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连春风都到不了的肃杀之地,人又该如何一步一步走过?
难以想象,当年张骞带着他的使团踏出长安城的那一刻,是怎样的毅然决然,怎样的“风萧萧兮易水寒”。
难以想象,西行路上,面对大漠黄沙、茫茫戈壁,面对嘶鸣的风和炽热的太阳,张骞一行人是用怎样的毅力支撑着自己一步步前行。
难以想象,被匈奴囚禁的九年里,他又是用怎样无与伦比的信念坚持着那份初心。
三
小时候,只从历史书上看到“张骞出使西域”六个字,总觉得那就是一次国家拔款支持的公费旅游,似乎轻轻松松,简简单单,十三年一晃而过。
然而深入了解张骞的这十三年之后,我不禁为我当初的无知和傲慢而感到羞愧不已。
从长安出发,行至1000公里之外的扁都口,走出扁都口的葱郁山林进入河西走廊的茫茫戈壁之后,他们遇到了匈奴,被俘虏。
随即匈奴押解着他们走到了匈奴王庭,相当于今天的呼和浩特附近。
扁都口在今天的甘肃中段,大约在玉如意的中间位置,从这里到如今的呼和浩特,同样1000多公里。
九年后,公元前129年,张骞终于成功出逃,他带着随从横穿世界第二大沙漠塔克拉玛干,翻越帕米尔高原,来到了大月氏。
这段路程相当于从今天的内蒙古,走到中亚的乌兹别克斯坦,约4000多公里。
四
在大月氏停留了一年之后,张骞决定返回长安。
为了避开匈奴控制器,张骞改变了路线,决定从青海羌人地区通过。
然而此时羌人也已经沦为匈奴的附庸,张骞实在是时运不济,再次成为匈奴骑兵的俘虏。
令人意外的是,这一次匈奴首领再一次没有杀了张骞,几经周折之后,张骞回到了他的匈奴妻子身边。
公元前126年春,匈奴单于病逝,张骞抓住机会,再次出逃。
这一次,他的妻子义无反顾地和他踏上了东归的行程。
走过热浪滚滚的沙漠,翻过冰雪皑皑的高原,一路风餐露宿、备尝艰辛。
这样漫长而艰险的行程,出发时的百人使团或因饥渴倒毙途中,或葬身黄沙冰窟,而张骞能成功归来,他一定是一个身强体壮,武艺高强的人。
能让随从生死相随,让妻子痴情守候,让匈奴首领两次不杀,张骞一定是个十分具有人格魅力的人,一个优秀的外交官。
史书记载,他“为人强力,宽大信人”。即具有坚韧不拔、心胸开阔的气度,又具有以信义待人的优良品质。
五
十三年后,张骞回到了他日思夜想的长安。
当这个男人再次望见巍峨的长安城时,他匍匐在地,长跪不起。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十三年,曾经英姿勃发的青年张骞如今已年近不惑,而汉武帝刘彻也已而立。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的时候,他带着他的妻子,带着西域地图的和情报、带着中原的人们从未见过的种子,回来了。
十三年,幸不辱命。
六
张骞十三年起伏跌宕的出使经历对于汉帝国来说,无疑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地理大发现。
他带回来的西域知识让汉帝国视野大开,司马迁在《史记·大宛列传》中称张骞出使西域有“凿空”之功。
而与他一起回来的匈奴妻子,在一年后病逝了。
纪录片《河西走廊》中这两个镜头让人唏嘘。
影片中,两人两手相对,妻子渐渐消失,只剩张骞一人。
尽管史书中甚至都没有提及这个匈奴女人的名字。
但在张骞被俘虏的九年里,这个善良的匈奴女人必然是张骞单调枯燥的戈壁生活中,唯一的一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