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20

                                                      畸恋(小说)

                                                    文/许晓鸣

      多年以后，世界全变了样。人们的婚姻观，也突破了一切固有的樊篱。同性恋也不算是新闻，毕竟早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纯男性的家庭或纯女性的家庭比比皆是。人们组合成家庭的宗旨只有两个字——幸福。人生苦短，谁也不能违背幸福的法则，幸福指数的高低成了衡量社区工作的唯一标准。绝不能让世界上有一人不幸福，科学家也从人的基因中排除了沮丧，厌烦等不良因子，邻里之间，亲人之间再也不存芥蒂，街面上也看不见有关和谐字眼的标语，那是多此一举的事。毫不夸张的说，和谐共生已经是非常自然的事。生活中也不会出现任何嫉妒的心理，心理医生无事可做，只好改行。人人都是透明的，邪恶自然无法依附，只好逃离了地球。

不过因为我的固执，我想保持纯正的自我，不想植入任何影响我的因子，所以内心里还会有些许遗憾。我的爱人已经按照要求做了改进，但距离理想状态还是有一点点距离。我是一个情欲旺盛且想入非非的人，对世界和生活都追求完美。所以我想背着她去尝试一段新的恋情。

这是断然不可启齿的，我硬着头皮找到了我的同学，一个专门研制机器人的工程师。机器人的开发已到了极致，利用克隆等技术创造的机器人的形体和质地与现实中的人已经没有什么差别，甚至超越了现实的人。按照各种技术指标制造的机器人已经成了人类新宠，所以年轻人中与机器人组建的家庭越来越多。所有家庭都成了幸福的港湾，而幸福的家庭都相似。没有疲劳，没有怨气，只要一回到家，善解人意的爱人总会帮你清空存在脑海中的情感垃圾。她们将情感负离子驱出体外后，你的脑中的负面信息便无法发酵。人们几乎已经彻底摆脱了情绪困扰，只有少数和我一样观念的人除外。消除情绪故障的方法很多，比如注入式忘情水或口服舒缓丹，根据不同的比例服用来调节各种情绪。有稳定，平和，激动，亢奋等不同等级。平和是最大的幸福，亢奋则有一定的副作用。一般人都会选择健康而无副作用的平和。

我的理想是写一部与机器人生活的长篇小说，但没有一点生活体验，靠天马行空的想像是不行的，所以我想瞒着爱人去寻找一种另类的爱。我不敢和爱人说，怕我们家的幸福指数不达标影响了社区的工作人员。这个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时代，是不容许社会再倒退的。我的同学张然答应了我的要求，说按照预约，一个月出货。所有指标都按完美等级来定，体型，高度都用了黄金分割定律来设计，皮肤质地都无可挑剔，智商，情感气质都属于高级别。那一段时间，我思维枯绝，无法创作，正好停笔调息，只等一个月后再说。

      这日子说来就来，我刚给《榕城文学》投完了二零一九年第二期稿件，就接到张然电话，要我去看货取货，并叫我准备五十万元将后期款付清。我如约而至，来到了机器人研发中心，穿越绝密通道。在存货库遇上了两位穿着入时的小姐，这两位一样的衣服，一样的五官，不用多猜，肯定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语言甜腻而温柔，举止言谈不俗。“先生，您是来接潘茹黛的吧。张总有事外出，叫我们负责接待。”老实说，我很难以有柳下慧那样的自控能力，在这两位小姐面前，几乎有点失态。

      两位美女自我介绍说她们叫茹娅和茹娜，明明是两个中国女人为何要取一个似洋非洋的名字，一颦一笑之间，也会让一般男子无法自持，看那五官，又似乎去韩国整过容，又似乎自然。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管如何，都是美仑美奂的奇女子。我好不容易才调适好蠢蠢欲动的心。我不知道，在透明时代，我突然生出的那种邪想能否掩饰过去。但两位女子并没有当面揭穿我，只是面带微笑，脸若二月桃红。我无暇多想，马上就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潘茹黛了，何必如此贪婪。人一旦拥有贪婪之心，幸福指数就会直线下降，甚至会拥有无法预知的灾难。

      在一处密库面前，她们停了下来，说道，“先生考虑清楚了吗，一定要今天接走，还是过几天”。是啊，我突然忘了，由于疏忽还没有想到如何安置我的茹黛，带回家，是万万不行的，还是先把她放在省作协吧。榕城的房价近年也在飚升，一套百来平方的房子，至少也得几百万。可是我手头并不宽裕，我没有进入网络写作富豪榜里，还是一个较清贫的作家。

在密室里，我见到了按我梦想标准设计的茹黛，一个美得让人窒息的人间尤物。只不过，此时的她只是一个冷美人，她一言不发，眼晴微闭，全身冰冷。我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发现也是冰冷的。“萧先生，要激活吗?”茹娜问。原来茹黛之所以毫无生气，原来是没有激活。

     “当然，要不和一个冷若冰霜的机器人，怎么交流”?好吧，茹娜说，她把遥控给了我。你必须先用遥控打开眼晴，然后，再输入你们的密语，她才会像正常人一样和你交流。不过，作为一个机器人，她也可以预测到你对她的好感度。(待续)

      遥控器很微妙，是一片极小的芯片，为了慎重，我让她们帮我植入眉宇之间，这样，只要我蹙蹙眉头，看她一眼，就能传递信息。现代科技太发达了，植入芯片只是几分钟的事，所以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我就能启动芯片，去激活一位按要求量身定做的女人，我也许将成为史上第一位与机器人相恋的网络作家。我想通过她来领略自古女子传奇的爱情，以弥补现实婚姻中的些微残缺或网络爱情小说的不足。古今爱情小说太荒诞不经。人神之恋，人鬼之恋，人蛇之恋，人狐之恋，人与毛毛虫之恋，数不胜数，而只有人与机器人之恋尚未出现。最失败的是商纣王的初恋，本来是爱上女神女娲的，过于放肆的爱当然得不到善果，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了一个叫妲己的九尾仙狐。这种跨界之爱颠覆了世界，颠覆了江山。不知道我与茹黛的爱最终会走向何处，在我启动芯片，激活她之前，我是完全没有预想的。人生都是这样，每一步都是未知数，你惶恐也不济于事，只管朝前走吧。

      至于密语，请恕我冒昧，我不敢公诸于众，毕竟茹黛只是属于我的私人产品，不能让天下男人都可随意激活。我蹙了蹙眉头，凝视着她的眼睛，我眼光的温度显然触动了她。看得出她的眼帘微动，眉睫之间，一粒晶莹的泪滴微微流出，眼晴有点潮湿红润，像一位熟睡的女人被唤醒。在她睁开眼的一刹那，我周围的世界格外的光明。

       因为心有灵犀，她早已认出了我。“主人，是你唤醒了我吧?”“不要叫我主人，我姓萧，叫我宇轩吧。”“宇轩，宇轩，好的，主人。你今天要带我去哪呢?”“就近原则，先一起游西湖怎么样。”“好啊，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呢。”

        我想，如果电视剧到此时应该是有插曲的。在我们彼此四目相对时，一种冲击灵魂的力量排空而来。说不清楚情是一种什么感觉，我不知道茹黛会否有种一见如故的感受，但我心里却叠加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不知是襄王对巫山女神的期待，还是纣王对女娲娘娘的垂涎，是唐明皇对太真的思慕，还是汉元帝对昭君的悔怨。或许都不是，只是一种未来都市男女的一种邂逅时两颗心的碰撞，面对这个怦然心动的女人，我感觉气息有点从未有过的紧张。

      “宇轩，你在想什么呢?不是说要带我去游西湖吗?”我从沉思中醒来，是呀，咱们走吧。她把她的手臂伸过来，要我搀着她一起走。我犹豫了一下。结婚十多年，我还没有牵过妻子在公众场合走过一段路，这会，要牵着一位陌生的女孩在西湖畔走路，心里多少纽捏。可是茹黛却似乎没有半点害羞感，她显得落落大方。毕竟是没心没肺的机器人，完全不顾及我的心里的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