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蹭个热度,也是有点儿想怼。
01
2020年是北大中文系建系110周年,北大的中文男足为其献上了0-11落败的贺礼。
而四年之前,2016年,恰好也是萍乡中学建校110周年,萍乡中学的毕业生二狗,加入了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男足,不懂事的他,没有献上属于他的贺礼。
因为那一年他与中文男足一起杀进了新年杯的决赛。
决赛输了,零比三,输得还不够多,还不够为母校110周年献礼的资格。
几年之后,二狗与他的队友仍然常想起那场艰难的比赛,三个丢球里,有两个是一模一样的套路,对手从左路突破,内切低射远角。如果他可以跑得再快一点,是不是就可以赶到门线前把球挡出来了?
下半场曾有一次进球的良机,小白学长的远射造成对方门将扑救脱手,二狗勉强赶到,用脚弓垫射却放了高射炮。如果再来一次,是不是能把球踢进球门?
或许他的境界还不够高,尽管中文男足从来不被看好,尽管他也曾觉得机会渺茫,但是他从来不觉得失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更不是值得大肆张扬的噱头。
如果不想赢,还有必要踢球吗。
02
2015年10月,体育委员把二狗拉进了一个小群,告诉他:足球新莘杯开始了。
打开群成员列表,一共五个人:体育委员,三位学长,二狗。
通过明察暗访,最后在15级中文系的十几个男生里又找到了三位会踢球的同学:洋泾C罗「杨烨」,大连范戴克「郝炜」,兰州布冯「邵若晨」。而新莘杯一场比赛最多有两位学长可以上场,这就意味着我们的首发阵容已经有六位成员。
而新莘杯踢小场,一场比赛最少需要的队员人数是:七位。
于是我们又补充了几位虽然不是很擅长足球,但是胜在热情开朗的男生进入了球队。
我甚至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有人是为了搭讪我们的领队才答应的加入足球队。
最早组织中文男足练习的是小鹿学长,十月中旬的上海已经有些寒意,他要求大家早上六点到西操足球场练习,一开始大家抱怨连连,不过还是磨磨蹭蹭地到场了,或许中文男足是那年唯一一支有组织早训的球队。
通过几次练习我们很快地熟悉了彼此,确定了战术。
首发阵容一般是:
土耳其学长白浩驰,哈萨克族学长热合木,踢前锋,是我们需要紧紧抱住的大腿。
我踢中场,负责拦截,偶尔可以压上浪一下。
后卫线杨烨居右,顾云波居左,郝炜居中。
邵若晨守门,很专业的门将。
这套战术的精髓在于,生死在天,进球随缘,郝炜来自足球圣地大连,有着丰富的防守经验以及精准的长传能力,而邵若晨又是接受过专门训练的守门员,其它队员只要别把球往自家大门踢,哪怕就在球门前面站着堵门,中文男足也可以保证不俗的防守能力,然后通过郝炜来完成长传,就可以造成威胁。
有了这样一套战术,没过多久,中文男足的早训就不需要在QQ群里催了。
因为已经没有人愿意参加。
小组赛战罢,中文男足一胜两平排名C组小组第二出线。
三场比赛他们打进三球,丢了两球,这样的表现在八强中排名第七,仅仅好过同样阴盛阳衰的音乐系美术系联队。
而他们接下来的对手,法学院,三场比赛进十球,丢两球。
生命科学科学学院,进十二球,丢四球。
地球科学学部,进十一球,丢六球。
我说了接下来的对手还有三支球队,所以,这意味着中文男足还踢了三场淘汰赛:四分之一决赛,胜;半决赛,胜;决赛,负。
03
对于二狗来说,有两位体育老师教导过他踢球。
一位是高中的时候,足球俱乐部的老师,曾经是体校的专业教练,可能已经六十多岁,教会了二狗最基本的足球知识。第一次看到他示范带球动作的时候,二狗在心里惊叹,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像足球游戏里的人物一样带球。
另一位是大一足球课的金老师,他喜欢对我们灌鸡汤,教导我们:足球不仅要热血,也要动脑子思考,要尽全力跑动、拼抢,付出多少,就能收获多少。
这位东北人往往喜欢这样总结他的鸡汤:“足球是最男人的运动!”
后来二狗大三的时候,金老师去教女足了。
那时候二狗经常和同学们一起去观摩,还同女足的同学踢了一场友谊赛。
那场比赛,郝炜表现得特别积极,特别男人。
当然,不止是与女足同学的比赛,郝炜在重要的比赛中经常表现得很男人。
大一与法学院的四分之一决赛,二狗先进一球,是一次疯狂跑动之后的捡漏射门,接着被对方的法国留学生用个人能力扳平比分。
进入点球大战,郝炜在最后一轮出场,果断地脚弓推射却被对方门将扑出,法学院同学已经进场庆祝胜利,此时裁判哨响,对方门将提前移动,点球重罚。
郝炜再次在点球点摆腿射门的那一刻,我以为我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一模一样的射门方式,但是更快,更刁钻,这次门将没能扑到。
这个比范戴克矮了二十厘米,却和范戴克差不多体重的男人,带着我们杀进了半决赛。
04
高中的时候也有阳光体育联赛,萍乡中学的同学们自行组成了六支球队,分两个小组。
六支球队里有一支球队是由全体育生组成的,也是由他们代表学校参加省级的高中足球联赛。而二狗所在的球队很不幸地和他们分在一组。
在公布分组规则的时候,二狗发现组织者并没有准备小组内积分相同的情况下如何排名的规则,当他提出质疑之后,体育部的同学回答得干脆利落:“反正没有球队可以和体育生队同分的。”
或许的确如此吧,那一场同体育生队伍的比赛在二狗的脑海里只有一个精彩时刻,他带球沿右路突破,用自己颇为有力的下肢(体重)顶开防守球员完成了一次不错的传中,因为他就读的初中高中距离很近,正好他的初中体育老师也在现场围观,对他大喊了一句,踢得很好。
你看,哪怕是看起来必败的比赛,也总有人在关注你的表现,希望你赢。
大一的新莘杯里好像也有不少对手是校队成员,踢半决赛的时候对方有个高高瘦瘦的新疆人,有一脚任意球射门正好被二狗用脸挡住,在地上躺了几分钟才让脑子回到现实世界。决赛对手在边路击溃我们的那个球员,后来好像也在校队踢,不过貌似不怎么能上场。一个在校队不怎么上场的人也可以击败我们,或许这就是层次不一样?
高中的时候,二狗的足球课老师喊了两个在中乙踢球的球员来和他们一起踢球,你能想象那个场面,十几个小孩一哄而上,想要用人海战术给这两位职业球员来个下马威。结果当然是被人家耍得七倒八歪,不过我们还是乐此不疲。后来总算在哪次分组比赛的时候抓住了一次机会,两个职业球员分别带一队,其中一队总算抓住一次机会,趁其不备偷走了足球,这次断球导致比赛中断,两边的小孩都不踢了,专心为这一次断球起哄。
05
大一上的新莘杯结束之后,大一下是阳光体育足球联赛,阳光体育足球联赛不限制上场球员的年级高低,哪怕是研究生都可以上场比赛,所以学院之间的实力间距会被拉得特别大,而中文男足能派出的阵容和新莘杯相比几乎没有提高。
二狗带着上个学期亚军的兴奋劲儿参加了比赛,却在小组赛三战全负,最惨的一场输了个零比五。是的,结局很惨,我们真的无法笑着面对这个结局。
每次赛前握手,两边的球员都会装模作样地说,友谊第一,手下留情。可是一到了比赛,一有机会,哪个还不是心狠手辣。
大一上足球课的时候,有一次金老师要求分组对抗之前先和对方握手,而几乎所有同学都在握手这个环节表现得非常不适应,都是低着头、指尖碰一下就算完成了这个礼节。
下课之前他质问他的学生,为什么握个手都不能表现地大方一点,为什么不敢抬起头来直视对手?
二狗后来回想起来,老师希望足球的练习给予他自信而非颓靡,大方坦荡而不是自视清高的孤傲。
最起码,后来老师安排我们去和隔壁班女生打排球的时候,我们都大方多了。
06
随着同学们实力的下滑和体重的上扬,大一之后其实15级的中文男足基本上就只有二狗还在踢比赛。
17年的新莘杯,因为西操足球场被征用,有一场小组赛改到了围笼内的小场进行。
众所周知,在更小的场地里进行的比赛,随着折返跑动的距离变少,体能的消耗会变小,展现出来的技术能力也会变好。
所以二狗一听这个消息可就来劲儿了,这不正是他华师野球场皮尔洛一战成名的机会吗?当时他就作诗一首,主动请缨。
果然,那场比赛二狗的状态非常好,开场就有漂亮的胸部卸球让对面直呼卧槽,熟练的油炸丸子连续过人,更有角球乱战之中用屁股进球的骚操作,虽然赛后他怎么都不承认那个进球其实是他想要躲球没有来得及躲开,但是我们都相信以他的实力,他是要故意想要射门,是不可能得分的!
但是,对方在最后时刻扳平比分,比赛还是没有赢下来。
赛后大家都很伤心,可是二狗尤其伤心,甚至掉了眼泪,用球衣掩面。因为他算错了积分,以为这场之后中文男足已经出局,实际上,在这一场之后他们仍然有出线的希望。
对手的门将满脑子困惑,心想这哥们儿怎么胜负心这么重,再哭下去怕是要有辱系格,连忙来劝。这时二狗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算错了积分,本想转泪为笑,又想到要是让人家知道自己数学这么差,岂不是有辱系格?只好装作自己就是胜负心太重,不听劝,又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让室友给抬回去。
下一场比赛中文男足果然赢了,因为二狗没能出场。
07
为了能在阳光体育联赛里站起来,中文系和哲学系,两个快要凑不出来出场名单的球队,决定联合起来,这一支联队让二狗在大四的时候收获了一枚新莘杯季军奖牌,虽然其实没有出力。
哲学系的学长说,好好收着,这可能是你足球生涯最重要的成就了。
二狗回复,不,大一我就拿过亚军了,主力,核心。
不过有时候二狗心里也会难过,难过这三年来他的实力没有太多的长进,反而身体素质还下滑了,最终也还是没有在阳光联赛里站起来。
08
同样是中文男足,我是完全能理解北大中文男足的难处,十一对十一的比赛很难凑齐球员出场,就算今年好不容易凑齐了,这么大的场地踢比赛,实力的差距实在太过明显。
但是我依然无法欣赏他们的做派。
大一那年能拿到亚军确实非常幸运,两位学长实力出众,又正好踢球的人多,加上运气过人,可惜只是最后泄了一口气,不过这一点成就足以带给我们这么多难以忘怀的满足。如果从第一天起我们就没觉得自己能赢球,如果我的队友杨烨郝炜对失败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一点点小小的快乐就永远都不会到来。
足球终究是竞技运动,新莘杯的比赛也是一个团队共同的成绩,我无法赞同某支球队或者某个人,对数年以来的失利漠然视之,将其作为展示自己才情与“风骨”的材料,这对仍然想要努力踢好球的人不公平。如果进不了球就将进球作为目标,凑不齐人就找相似情况的院系组队,只是一个学校内的足球比赛而已,这些困难不难解决。
而不去改变的原因是什么,以北大之名的风骨?这种貌似清高的颓靡,与为了胜利而用尽手段的努力相比,难道说前者更加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