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了兄弟的女人,就在我生日那天,KTV包厢里,一见钟情。
虽说朋友妻,不可欺,但当阿刀将女友带到大伙跟前时,我脑子里除了惊艳,剩下的就是羡慕嫉妒恨了。
阿刀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玉溪,挨个分给大家。
我接过烟,嗔怪道,火呢,点上!
“只能说我输了,也许是你怕了。我们的回忆,没有皱褶,你却用离开烫下句点。”
陈奕迅的《淘汰》,在原唱模式下响彻包厢。有人拿起麦克风起哄,阿刀你小子忒不仗义,也不给哥几个介绍一下这位美女。
哈喽,大家好啊,我叫晶晶。
还没等阿刀开口,晶晶很自然地跟我们打招呼。包厢嘈杂,她努力提高嗓门。
美女好,想唱什么歌,随便点。我切掉原唱,只剩伴音幽幽作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那一晚,晶晶唱了一首张惠妹的《我可以抱你吗》。我坐在人群里,被甜美的歌声吸引。时不时地扭头假装环顾四周。
灯光闪耀中,那一袭长发,如黑瀑泻下。我忽然发现自己,对长发飘飘的女子,似乎情有独钟。
我7岁随父母来到这个陌生的江边小城,因为外地口音,我被当地小伙伴嘲笑,排挤过。为融入这城市的圈子,我花了很长时间,去纠正自己的方言。
那会流行玩纸惯炮,大伙闲着没事,就把家里的旧报纸折成平行四边形状,几帮人找个空地,两两对决。
PK前,剪刀石头布。
按规矩,输的一方得将惯炮搁地上,对手会甩出手中的惯炮,狠狠扔在地上。
借着重力刮起的风劲儿,如果能将惯炮给掀翻了身。那么,躺在地上的惯炮上交。
规则跟拍水浒卡片一样,只不过,一个靠腕力,一个是凭臂力。
我是在一场车轮战中,认识了阿刀。他家境殷实,个性张扬。
我至今还记得,他用一张四方形惯炮,打遍小巷无敌手。拎着满满一袋子战利品,哼着小曲,嘴唇上缘挂着鼻涕,大摇大摆地走在巷子里的耀武扬威模样。
只是,好景不长,有人无意间识破了他的手段。这货竟在惯炮里加了块铁板,我们就是使出吃奶劲儿,怕也掀不翻。
大伙恍然大悟,觉得上当受骗了,一起群而攻之。阿刀落荒而逃,在我的掩护下,躲过一劫。阿刀感激不尽,把赢我的那些惯炮悉数归还。
从此,我在这个城市里,多了个形影不离的朋友。
我那时还有个作家梦,这个梦一直延续到现在,依然挥之不去。白天上班,晚上回家便打开电脑,埋头创作。
投过稿,也发表了些豆腐块,但都不痛不痒。时而上传至QQ空间,却也鲜有人问津。
阿刀这段日子找我玩,都带上晶晶,一来一去,我跟晶晶也渐渐熟络起来,彼此加了QQ。偶尔会在QQ上聊天,话题也是围绕阿刀开展。
看的出来,晶晶对阿刀很用心。她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向我打听有关阿刀的鸡毛蒜皮,包括前任。
呵呵,女人哪。
作为阿刀十多年的好兄弟,即使对晶晶有好感,我也不能他在背后插刀子。
所以,我义正言辞地回复,除了你,他没谈过恋爱。
晶晶发来擦汗的表情。我盯着手机屏幕,脑海浮现阿刀玩世不恭的样子,估计这话说出来只有鬼才会相信。
晶晶跟阿刀吵架了。让我没想到的是,导火索竟然是我。
我问阿刀为何拌嘴。
他怒气未消,这娘们不识好歹,挑拨咱兄弟俩关系。
咋的了?
她说最近咱们三人总是聚在一块,跟我单独在一起的空间越来越少了。
我听明白了,电灯泡瓦数太大,碍眼了。
阿刀见我不吭声,以为我生气了。他连忙解释,咱兄弟认识多少年了,我跟晶晶才多久。
我摆摆手笑着回应,我没事,你俩有啥事不能好好说嘛,非得闹得鸡飞狗跳。
送走阿刀后,晶晶发来QQ,字里行间都是些埋怨阿刀不解风情,脾气暴躁等等之类的。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成为俩人的中间调解人。
我的第一部长篇爱情小说,已经开始在创作了。每晚都要写到深夜,躺在床上,大脑因为太活跃,始终无法安然入睡。
今晚又要失眠了,不如靠在床头等天亮。望着窗外月色如水,突然萌生奇想。
我住的地方离江边只有几公里路,既然倦意全无,干脆骑车去江畔。看一看茫茫大江,浸湿明月。大风吹着吹着,说不定灵感就如同江水一样,源源不断。
一个人的浪漫,好过两个人的孤单。
等到万籁俱寂,黎明的步伐越来越急,倾听破晓的刀锋,野蛮地割开清晨最后一片宁静。仰望拂晓带着曙光,傲慢地扫视夜晚剩下的黑暗。
可能是晶晶觉得自己那天言语过失,提出请我吃饭。阿刀做东,买了些菜,带我们去他家里吃火锅。我们三个又聚在一起,只是,没有了往日的欢乐。
席间,趁晶晶去洗手间的时候,阿刀一脸严肃地向我透露,晶晶说她喜欢你。
我当时正在解决一块猪大骨,听到这句话后,诧异地抬起头,心里翻江倒海,不知所措。
阿刀终于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继续说,喜欢你写的小说。
嗨,吓我一跳。
我的心就像蹭蹭向上的万丈高楼,顷刻间夷为平地。低头继续啃猪大骨,以掩饰那份愧疚的慌张。
都说眼不见,心不烦。可偏偏,事与愿违。吃过饭,我起身要走,阿刀送我。晶晶也穿上外套,准备离开。
阿刀喝多了,拦住晶晶,一脸坏笑,再坐会嘛。
我妈说女孩子不能随便在别人家过夜。晶晶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
我一时踌躇不已,一会看看阿刀,一会看看晶晶。阿刀,天色已晚,要不……让晶晶跟我……一块回去吧……
我说出这话时很没底气,毕竟人家是情侣,我不好干涉太多。
你先回去,晶晶留下来陪我看会电视。
阿刀说着说着,打开门将我往外推,并用他健硕的身体挡住晶晶,不让她出去。
我回头望一眼晶晶,心里五味杂陈。还没来得及细想,砰的一声,阿刀就关上了门。
夜里,我坐在电脑前发呆,灵感像被一刀切,满脑子是临走前,晶晶惊慌无助的眼神。
直到右下角头像响起,才将我的思绪拽回现实。鼠标点开,看到晶晶发来的QQ。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几句。
她问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我说不想写了。
为什么呢?晶晶发来惊讶的表情。我是不是打扰你创作了?
没有,是我的原因。
我突然很反感自己性格里的缺陷,从小到大,在阿刀面前,他无论说什么,我都不曾向他反驳、对立过。我像个毫无主见的跟屁虫一样,任人宰割。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纳兰性德这两句千古名言,世人早已耳熟能详。但诗的后面两句,也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感同身受。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当晶晶在电话里,向我哭诉那晚在阿刀家里,做了不该做的事,可能怀孕了的时候,我整个人惊呆了,如五雷轰顶,措手不及。
我很后悔那晚的态度不够强硬,至少我不应该将晶晶一人滞留在那。
挂掉电话,下了班马不停蹄地去找阿刀质问。他正悠闲地坐在肯德基门口的餐桌上,玩天天酷跑。
阿刀头也不抬,怎么可能,我带套了。
我夺过他手机,一把拎起他,咬牙切齿,畜牲你踏马还是人吗?
你管得是不是有点宽哪?阿刀不耐烦地看着我。
我的忍耐已到了极限,我举起豆沙包大的拳头,作势要打他。
路人纷纷驻足观望。
你今天怎么了?你喜欢晶晶,是不是?
我愣在那里,无言以对。
怪我,怪我。咱兄弟单身太久,也没帮忙给介绍个对象。
从今天起,我们绝交!我松开阿刀,一锤重重砸在桌子上,转身黯然离去。往日情谊,欢声笑语,此刻尽归尘土里。
背后传来阿刀喋喋不休的声音,兄弟,听我一句劝,那娘们心机重得很,你玩不过她的。
晶晶说想去江边看日落,让我陪她一起。
已是深秋时节,傍晚江畔,袭来阵阵凉意。
一抹红晕散落在天际,江风拂过,摇摇坠入茫茫大江中,随波浮沉。
你看,晚霞好美。
我回头望一眼晶晶,她今天心不在焉。
我们的话题从夕阳余晖,惊涛拍岸,一路蜿蜒,又兜转回到了我创作一半就戛然而止的长篇小说。
加油,好好写,你一定会成功的。她负手走在坝上,淡淡地说。
谢谢,我最近在构思另一篇小说,可以以你为原型吗?
可以呀,一定要把我写得美美的哦。她终于勉强笑了一下,写完后给我看看,知道吗?
我点头,表示同意。
遥望西边天水一线间,晚霞转瞬即逝,只剩一片愁云惨淡,密密麻麻分布在各个角落。
验孕结果出来了,虚惊一场。经过这次风波,晶晶彻底死心,向阿刀提出了分手。今日她是来向我告别的,她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去外地工作了。
也许是想换个环境,也许是因为阿刀,又或许……
我有点失落,坝下的江水尚且潮起潮灭,而我的人生,依旧死水微澜。
自上次KTV过生日之后,兄弟们好久没聚了。有好事者在群里张罗,说下了班一起去吃大排档。我本不想凑这热闹,但拗不过带头大哥的热情,只好硬着头皮应付一下。
夜幕降临,小巷子里袅袅升起的烟火气,盘旋在大排档昏沉的灯光下。阿刀也来了,和众人打招呼后,扫了我一眼,没有再吭声。
酒过三巡,个个醉意上头。不知是哪位兄弟和邻桌起了冲突,你推我搡之后,大打出手。借着酒劲我们立刻冲上去,酣战中,对方叫来了一帮子人。
大伙寡不敌众,纷纷撒腿就跑。可能是猫尿喝多了,肚子沉甸甸的。跑着跑着,我便落了单。阿刀见状,掉头折回来拽着我,拼命跑。
就像当年,他被一帮子人追赶,我拽着他惊慌失措地奔跑在巷子里。
阿刀,你个夯浪耸有病吧。
我忽然发现自己很贪婪,兄弟,女人全都想要。可是这世间,鱼和熊掌,终究不可兼得。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累得不行。瘫坐在地上,只觉小腹疼痛难忍。阿刀吃力地从口袋里摸出玉溪,拆开包装,递给我一支。
火呢?点上!
两人叼着烟,相视一笑。
夜空明月高悬,皎洁无暇,照得人间遍地,温柔似水。
2022年3月16日,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