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皇帝的身不由己

    阳历五月十六日黎明,皇帝驾到皇极门,他的卫士和随从排开成为一个长方形的队伍。

    当时的万历真是精神焕发,励精图治。这次步行祈雨,万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普天之下表示了他关心民膜的诚意。

    在这之后,万历想亲自操练兵马,却被满朝文官极力阻止。他们认为皇帝就应该在宫殿之内,安居垂裳。而那时候的万历,能在精神上引以为自慰和自满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然而文官阻止原因的关键并不在于兵凶战危等道德层面的问题,而在于文与武的平衡问题。文官们以伦理哲学作为基础推行了本朝的统治方式,若任由皇帝操练兵马,难免会出现文武均衡甚至武大于文的局面。万历虽贵为皇帝,却仍受文官集团的限制,他的权利大多带有被动性。多少年来,文官已经形成了强大的力量,他们强迫皇帝在处理政务时摒弃自己的意志,目的在于让皇帝接受这个团体的意志。名义上万历贵为天子,实际上受制于臣僚。这也是他后来怠政懒惰的根本原因之一。

      我猜万历是羡慕他的叔祖正德的。正德的性格过于放纵而又具有充分的自信,他的放浪形骸已经离文官集团奉行的伦理纲常相去甚远了,以致于再也无法和臣僚调和。正德毫不费力地作弄了他的臣僚,显出了他比臣僚确实高出一手。而万历幼年登基,张居正位极人臣,除首揆外,兼管万历的教育事务。年幼的皇帝只能听从,甚至在日课之中留下书法也不能自己做主。

     

      而立储直接导致了万历以皇帝身份向臣僚作长期的消极怠工。万历想以皇三子常洵代替皇长子常洛为太子,文官却不允许他废长立幼。万历不像正德,他缺少勇气,缺少魄力,既柔且弱。万历反抗不了文官集团的意志,只能屈服。然而内心里愤懑不平,转而消极怠政以示报复。

      在御宇四十八年之后,万历皇帝平静地离开了人间。他还会不会想起申时行给他写的祝辞“先期则风和日暖,临时则月朗星辉”?

      他朱翊钧生前有九五之尊,死后被称为神宗显皇帝,而几百年后他带给人们最强烈的印象,仍然是命运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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