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记忆》

1997年,是一个不太景气的一年。刚过春节我们大化厂部分女职工就被迫提前退休了。规定够43周岁以上的女职工全部提前办理退休!那年我已过47周岁。

尽管女儿还在念高三,婆母还需要供养,那也没有什么可讲的,更不能怨天忧人,接受现实是唯一的选择。

为了生活我曾做过各式衣服,也织过很多出口毛衣。也曾想用美术方法去编写少儿图书,更幻想着搞服装设计。还曾情绪激奋地到过营口市,在那个忘了名子的小镇学习过织袜子技术。那时候我很努力也很拼博有时很晚才睡觉。虽然很疲劳但没有觉的苦,信心总是滿滿的。

叮噹,叮噹…编织袜子机器相互碰撞的声音,曾经也让我充滿了梦想。但却因机械质量问题而告失败!辛劳并没有让我成功。

不久听小弟说:他已和妇幼保健院联系好一起加工婴儿背带,让保健院代卖给去检查身体的准妈妈。当时我和小弟都非常兴奋,由于没有经验,在没有合同的情况下,就把大批婴儿背带委托服装厂全部加工好了。

保健院却因为上级的阻止而拒收。望着那一堆堆亮丽的产品,只觉的嘴干,口苦。更多的是感觉出师不利备受打击。

匆忙的一年在失望中很快就过去了,这一年只有投入没有回报。但生活还得继续!

改革初期,人人都被黑猫白猫的说词鼓励着。工人成为企业走私有化道路的累坠,也成了国家急于丢掉的包袱。

97年经济危机更造成大批企业倒闭,严重亏损造成工人都被大批赶到社会上。瞬间,人性的丑恶都浮出水面。高薪养廉也没有阻止贪腐在社会上的迷漫。一切都成为公开的秘密。

旋转的霓虹灯在街巷酒家彻夜通明…着艳装过夜生活的下岗女工随处可寻…并以"笑娼不笑贫"为遮羞布!

97年10月份原解放广场军人俱乐部改成新的大连电子城。当时是大连市最大,也是最正规的批发零售电子产品商场。

当时社会上下岗失业的人很多,大家蜂拥而至。98年3月份我和小弟决定重新开始经商,并在电子城高价转租了一个不大的摊位,起名叫"企鹅电子产品经销部"。刚开始经商时,小弟总想起个偶义好,又好记的名字。终于在思考中排除了"蚂蚁"选中了企鹅。并快速办理好电子产品执照。开始了合理合法地卖着盗版影碟,软件等…

没有想到开业第一天,生意就非常火爆。人们对于知识及精神世界的需求是空前。揭开道貌岸然人性的幂布,我惊愕得发现,原来丑恶竟然是不分地位阶层,年龄老少。封闭的社会让人都有急迫想偷窥下流的意願!

拥挤的人群川流不息,每天迎接不暇。无论买者,卖者,执法者,都在兴奋与躁动中…就连偷窃,诈骗者也在人多拥挤的地方不停地到处游窜着,寻找他们骗人或偷窃的机会…

当时表面看来挣钱已变的很容易了,却不知这个行业充滿了风险和讹诈。虽然每家都领着合法的执照,却又都在谨慎地偷偷摸摸干着违法的勾当。每天卖货时都需高度警惕着,是否有居心叵测不怀好意的人或者是执法大队安排的钓鱼人…

由于下岗失业人口太多,加上大量湧入城里的乡下人。市场周围倒处都有闲散人员,不久在解放广场又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劳务市。现在依然存在。

市政各部门工资也不高。造成从上至下各阶层人员都是红着眼睛想着各种捞钱的办法!

某些执法者为了捞钱,经常会突然私自下来装模做样来检查。他们知道家家都在卖违法光碟,一查你必害怕,必给他顶钱…

正规的检查我们反而不害怕,到时就会通知我们关门,等检查的走了再继续开门营业。

那时由于正版碟进价太贵,很难经营。为了生存,造成盗版泛滥。黄賭,毒,随处可见。

道德的失控,政策的混乱及生存的需要,让商户茫然无错,无所适从。

为了抓紧时间多挣钱,更怕浪费有限的经营时间,(因为上级经常来查)我们也常常插空利用关门的时间去上货。到什么地方去上货,商户之间都是相互保密的,基本不会联合。主要是担心目标太大,更重要的是相互嫉妒与竞争!

那时我的生意比别的商户要好很多,摊位上总是挤满了人。客户对我的评价说:"你这个人实诚,你不发财谁发财!"想一想也是,谁願意和不善良的奸商打交呢?客人吃一次亏就不可能再买你的货物了!我每次都会让买东西的人觉得他占了便宜,在微笑中让客人滿意。偶而也能遇到把微笑当爰情的…那时我总想到阿庆嫂的一句话:来的都客,过后不思量…

由于卖的快,每过十几天就需要到沈阳或西柳等大型电子城去上货。那时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需要慢慢地在批发市场边溜达边寻找。觉得应该是大户批发商时再让他们相信你…

其实他们也是中间商,只是他们有更好的上货渠道及更充足的资金。可以从南方拿到便宜的影碟。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时影碟成本非常低,从广州拿货一片不足一元,卖给商户是翻一倍,商户卖给客户那就是暴力。挣钱多少那就要看内容了。

那时我每天都处在高度亢奋中,就如同夜晚到太阳里去偷窃珍宝,害怕阳光,但却很难停住贪婪的欲望。

在下岗工人的生活没有保证的时代,虽然钱不是万能,但没有钱也是万万不能的!每次进货,不但要承担精神上的压力,还要接受身体上的煎熬。

在寒冷的北方无论天气冷暖,出门总是要穿上厚点的外衣,围上宽大点围巾,再带上皮手套来预防突变的气候。

昏暗的傍晚,厚重的北风,简单的背包,再塞上一瓶水,顺便再带点爱吃的零食,倚靠在民勇大厦冰凉的大理石的背风处。怀着焦虑急迫的心情等待着总不准时的客车。有时很无奈…

由于路况不好常常需要从下午5点等到晚7点多才来车。在望眼欲穿的闹市尽头,满是尘土的旧车才慢腾腾的驰来…

车门打开,进货目标不同的商户,都争先恐后地相互拥挤着。每一个人都想找个靠前点的座位,这样上下车能方便点。

我很願意坐在中间靠窗的位置,为了安全更为了飞速流动的景色,让孤单在沉思和遐想中度过…

行进中,车上轻柔的音乐也能让人心情欢快,信心滿满的。伴着轻音乐喝点水,吃点饭,灰头土脸曲卷着身子脱掉棉高跟鞋,赶紧迷糊一觉。那时早已顾不了女性的文雅矜持。

半夜时分,急速的汽车开始减速,在坑洼不平而又打滑的雪路上慢慢地不停得摇摆着…

在寒冷的黑暗中望着车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有点怕也很孤寂。那是我永远也难以忘记的记忆!

车箱里的人,都开始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收拾着背包…陆续走进西柳的二层旅馆里。

我们需要在这里休息几小时,每个人旅馆收费只要十元钱,由于价格便宜那里就成了我临时的落脚地。更何况我人生地不熟也不敢另寻旅馆。

爬上楼梯,顺着北面走廊寻找客房。房间很冷,简陋又肮脏。二层简易小楼,半夜时分也没有多少客。

房间有四张很窄的木板床,薄薄的褥子下有个草垫子,被子也很薄,还有难闻的味道,如果不是太冷的天,我从不动用那床被子,顶多靠在被子上休息一会。

早晨4点多钟,启明星还挂在空中,批发市场就开始营业了。我穿戴整齐,挎上背包,跟着人流进入一望无边的大棚里。寻找着自己急需要的货物…

清晨,被淡灰色的云彩遮蔽一半的灰蒙蒙的阳光,斜照在坚硬厚实的雪地上。冷气如薄雾似地飘散在四周,它静悄悄的寒气逼人。

我来回倒腾,终于把货物堆码在有点阳光的雪地上。上货很顺利,冰雪好象也欢快地在脚底下嘎嘎响着。寒冷也难阻我的得意,时间却紧迫。我匆忙地寻找着拉货的三轮工人…

天气干冷,从遮挡着我面部的围巾缝细边上,冒出的热气飘散在空中和雪花碰撞相融…寒冷也快速地把靠近嘴边的围巾冻硬…

我跺着被冻的酸痛的脚,举起带着皮手套的右手心急火燎地向远处三轮车工人示意。

三轮车快速驰到跟前喊着:"送货吗?我答应着:"送呀,师傅!就到前面不远处。"我挤着笑容装着不急的样子补充着说:"这点货,给你5元钱行不行!"我温柔和气有意压低着运价。蹬车的工人睨视着那堆十多箱货,下车又搬动一下装货的纸箱。不滿意地说:"唉呀,不行,不行!你的货太沉了,怎么也得十元钱。"他执拗的说着…“

这点货,怎么还用十元钱!这样吧,师傅:你也别讲了,我给你八元钱行了吧。"我悠闲的和他讲着价。蹬三轮车的同意了,但还是在说着:“亏了,亏了!"他边说边快速帮助我把货装到他的三轮车上后,再用绳子拦紧…递给我一个棉垫,说:“垫着吧,车帮太凉了。"我接过他递过来灰蒙蒙的棉垫,垫到腚下,感觉隔了不少凉气…

我刚坐稳:他蹬着三轮车,突然癲狂急速得转弯,我伸直双腿侧仰着身体,急忙拽着他破旧的黄色军大衣…在惊吓中我大声喊着:“啊呀,慢一点!"

他边快速蹬着车子,嘴又开始喋喋不休的说着:"我们蹬车的也不容易,半夜就出来了啦。又得骑车还得帮助搬货,整天累的精疲力尽的,也没挣多点钱。除去交劳动保险也剩不下多少了。上有老下有小的…"

他愤世疾俗的不停地解释着他多要三元钱的理由…十分钟后他连人带货终于安全送到了返程车上。我拿出十元线给了他。"好了,谢谢您师傅,给你十元钱不用找了。"他那不太透明而又暗黄的眼睛里流出高兴而又感激的目光,粗糙干裂的手不停地缠绕着用來捆绑货物的麻绳,嘟啷着说:您这人心眼好使,下次来一定喊我帮你拉货啊。"好的",我微笑应答着。

现在想起来,这讲价也是很有意思,其实就是给五元钱,他绝对也会拉的。为了能多挣钱,一个搬运工决不会放过每一单的生意。

对于我来讲,多给他三元钱只是让他感觉价没有白讲,讨个心情高兴而已。少给他二元也只是我用斗智的办法对他的一种戏耍。给他十元钱是因为我们同是异乡沦落人!心灵存有一点小小的善良。更因为我是一个商人,无论什么事情都离不开算计…

西柳的冬天是非常寒冷的,积雪从第一场雪开始到春暖花开它是不会融化的。你目光所视的街面到处白茫茫的一片,总感到有点刺眼。不时飘落的雪花总让人想大声啍唱“北风那个吹啊…雪花那个飘噢…"以解心中的担忧和孤寂。

我安置好货,轻松愉快地伸直腰,诙谐地踩踏着咯吱,咯吱响得厚厚的积雪,走向我经常光顾的那个小面馆。

拐过围墙,不用走多远就闻到呛人的煤烟味,浓烟黑灰不停的散落在房顶厚厚的积雪上…

门前老板娘被油腻的棉衣及脏兮兮的棉鞋包裹,正撅着腚,半闭着眼睛,笨拙的用扇子使劲扇着还没有完全着起来的炭火!

她听到脚步声,仰起红润的面孔和我热情地打着招呼。我嘻笑着用手挡着呛人的烟尘。看着脚下湿滑的冰雪,热情的回应着:"烧炭呀!怎么搞的这么呛人!"我小步快速躲着跑进饭店里…

我笨着地掀起油腻而厚重的门帘,发现室内更是烟雾燎绕…

脱下棉衣,抖掉落在身上的雪片,把围巾和手套卷在一起放到包里。目视这油腻腻破烂的小饭店,判断寻找着哪个桌子相对能干净点。

疲劳和饥饿告诉我,一切都要随遇而安,忍住这满屋子呛人的烟草味,将就着吃完饭好快点离开这里。返程车会在上午9点准时返回大连的!

屋里有人不时的在随意吐痰,脚下尽是夾着口水的烟头。我无奈地睨视着这一切…

我讨好着对不修边幅有点邋遢三个中年男子说:"哎,师傅,您们今天来的早呀!"我拉着近乎打着招呼。他们爽快地笑着说:噢,不早了,再晚就来不及了。"今天真冷!咳咳,咳…"我故意不停地大声咳嗽着。"啊呀,您们也太能抽了吧!赶上生炉子了!"我微笑而又不滿意地告诉他们。他们听后欠意的哈哈坏笑着说:“饭前一袋烟胜过活神仙。怎么样给你也来一支…"我微笑着说:"可拉倒吧,留着你那根烟吧!我气管不太好,只想能呼吸点好空气!你们看面子照顾,照顾。少抽点烟!“

好,好!不抽了,不抽了。"他们豪爽地相互劝说着捏灭了烟头…

以柔克剛的办法还是真好使,烟雾少了不小。我掀起了厚重的门帘,让新鲜空气流通了一会,感到空气好了很多。

火炉呼呼燃烧着投进去的花生壳,我大口喝着男老板送来的温水。咕噜响的肚子让我急盼后厨能早点做一碗干净好吃的面条,还有香菜做的小咸菜。

有时感觉这十元一碗的面条做的太好了,肉加的也挺多,实在有点过意不去,常欠意地说:"老板,我再买你二十元钱的酱牛肉吧,给我打包带走!"这样有时夏季还会送我一盘水果。每次我们都互相友善地补尝着,并相互利用着。"常此已往,"西柳清香拉面店"就成了我固定吃饭的地方。由于它的美味和曾经的热情使我至今难忘…

我为了更大的暴利经常独来独往行走在危险中…曾经多次独自半夜时分,从西柳打车到8公里路外的商户家去拿货。

还记的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半夜,我曾胆战心惊地打上高价的士。根据批发商告诉我的地址,我顶着夜幕下的冷风,执抝而渺茫的快速奔向十几公里的农村…

我借着微弱的月光,数着户数,胆战心惊尴尬地站在一户高大的黑门前。轻轻拍打着门环;咚,咚咚咚…很久才有了问声。小声通告了姓名…有人轻轻拉开连着铁链的厚重的铁门…

在昏暗模糊的地下小屋里,借着灯光很快就交接完货物。拿到他们早已给我准备好的禁看的影碟,我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快速打车返回返程的大客车上…

还记的那个地方叫"赶忙"。字可能不是这个字音却是这个音。也曾记的那里还有个很大的黄金市场。在大连市金价是一百三十六元一克时,他们那里只有八十元一克。我忧豫再三终于没有去做这个黄金生意。因为本钱太大了…现在想来还有点后悔,当时胆子太小。

经营中曾被小偷偷过,上货时也被人调过包。每一次的失误,我都会被气的大量出虚汗,返复自责,一夜难眠。当清早起来时我会尽量忘掉这些不愉快的事,又开始斗志昂扬,战斗在商海。慢慢的企业工人的质朴已经渐行渐远。

由于整个社会没有了秩序,收假钱已成常态,生气之余也只能当成笑话。那几年假钱泛乱,一不小心就能到收壹佰,伍拾假钱。就连贰拾,拾元的人民币造假者也不放过。

有一次,一个身材很矮的年轻人利用客人聚堆,我精神分神的时机。快速用假的一百元买了我十元钱的东西。我找给他90元。等发现是假钱时他早跑了!但他更奇帕的是,一个月后他竟敢用真钱再次上我这里买东西,来挑战我。我想了想装作没认出他来,很平静地卖给他两百多元的货物。这样我的损失全部回来还有余!买的永远不如卖的精!只是太佩服他的奸诈而又大胆的心理素质。其实这个小伙只有一米六多点的身高,第二次他口袋里决不会装一张假币,他知,我知,心照不宣。他提着大包刚买完的东西,那和善的面容在转脸的瞬间,变成了奸诈和傲慢。好象告诉我:"看,怎么样!你就是知道是我曾用了假钱,你又敢怎么样!"由于对他印象深刻,特点明显,现在见到他,我还是能辩认出来!

那时候下岗的工人及社会零散人员很多。为了生存,会想出各种新招,到处充滿了骗人的把戏。

有一个年轻的工人从大连制药厂下岗后,每天穿待整齐道貌岸然地在商场遛达,看到合适的人选,就会神密而亲切地底语:”要好片吗?最新的…"

那种偷偷的神密的真诚的语气,让很多人都上了当。被骗者会认为,可以从他手里买到禁片。其实他故作紧张神密的不过是一些空的废的影碟,要不就是外面包装和内容完全不样的。更可笑的是他经常会包一个砖头…

他的理论是我不骗那些有钱的我怎么生活,老人孩子都等着吃饭呢!他曾沉闷而忧愁地说:"家里人都不知道他早己没有了工作,以后怎么生活,他心里也茫然…"

工人赖以生存的企业,都转变成即得利益者们个人的资产…社会资产严重分配不公,造成整个社会一片混乱!

还有一次,有一个叫”小山东"的骗子,领着三四个闲散人员要骗一帮军人。哪将不光是卖个假货的问题了!这恶劣的诈骗也许会毁了他们的一生!那时我早已改行。望着那些稚嫩的军人。我于心不忍,在一个警卫员望着我的瞬间,我轻轻摇了一下头…他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迅速拦住了他的领导,快速带离了险地!

这只是年轻而无业的男性在社会上所表现的冰山一角。那么大批年轻的,又没有多少文化的女性呢…很多失业女性为了生存更是不顾脸面和安全!嬉笑着玩弄着人生。笑贫不笑娼的晦语成了家庭,社会的摭羞布…

如果夫妇又都是下岗工人而又需供养儿女念书的呢?如果民工辛苦了一生老无所靠呢…

大部分老实的下岗工人,飘泊异乡的民工是没有本线或能力去做生意的!他们只有奉献着高强度的苦力,却依然挣扎在贫困中。

”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现实的老鼠也不是好抓的。当你无钱,无权,又不想违法时,也只能夜里千条路,白天照常卖豆腐!也许卖豆腐也会有人诈骗你的钱。

细想我做生意二十年来,遇到了很多困难。也曾暗暗流过懦弱的泪,也遭遇过沉重的打击。这些都可以一笑而过重新再来。有一件突然遭遇的事情却使我永生难忘…

还记得98年10月份我到沈阳去上货但不理想,就又直接坐大客车到西柳重新上货。

半夜时分天气突然变冷,擦去车窗上,厚厚的冰霜,透过窗孔望向窗外,看到鹅毛大雪扑天盖地悄悄地下着,天寒地冻路非常难走。在拥挤的高速路上,大客车又出了事故。前挡风玻璃全部破碎,车又被前后车夾住动不了。当时我只穿了件连衣裙式的皮装,在极寒的天气里很快就被冻疆。我颤抖着脚,手,嘴唇,直到全身被冻透,我只有不顾脸面的慢慢靠向旁边不相识的男人身上。窘迫而又尴尬的借助他的宽大的军大衣及微弱的体温蜷曲着靠向了他…

面对零下20多度极寒的夜晚,大家都想尽办法相互帮助,尽量把全身都盖住。停止了所有交谈,都憋住了呼吸。昏暗的灯光时亮时暗…车箱里如同死一般地安静。在寂静和寒冷中,在害怕与挣扎中。我想到了莫斯科保卫战那些被冻死的德国二战士兵…

异乡的遭遇,让我明白了为了生存,人可以放下任何尊严!也更理解这里经商的男女为什么不顾美丑都願意穿着军大衣。瞬间感觉黄色军大衣是那样的美丽…

雪不知在什么时间停了,随着太阳的升起,天气也暖和了不少。大客车  碾 压着厚厚地积雪,也终于慢慢挪动到西柳市场。我搬动着冻疆的双脚,木然地望了望旁边那个不知姓什么的男人,尴尬的笑了笑向他表示了謝意,多亏他不曾轻薄而又无私地把温暖分享给我。他的帮助使我熬过这寒冷的夜晚!

那时挣钱很容易,损失也是惨重的。给相关人员送钱,就会得到点关照,这也是执法者和业户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还好,卖了一年影碟交了好几个执法者,也认识了无数小偷,骗子…

上级告诉工商各管理者的名言是:"圈水养鱼"。商户就是鱼,给点浑水等着把我们养肥时再杀鱼取肉养肥他们自已!

在一次更大的拉网杀鱼的行动后,我损失惨重!就此改了行。结束了这黄鸭鸭,黑洞洞,人鬼不分的日子!

1999年春节过后,我在银都大夏租了个摊位,开始卖家用电器。

由于商场新开业,规模小人流不多,大半年时间生意一直没有多大起色,经常只能挣够给雇工的工资。但我精神和身体都得到了很好的休息,也有了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了解商业信息。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还记的最初时卖过美的,安吉尔,老友等电子产品,这些牌子货,进货价格贵,卖的也很贵,但利润却不多。有一天我根据凯伦饮水机的说明书上标示的地址直接找厂家进货。自己背着装着几万元现金背包到了上海市,当我费劲找到他们时,才被告诉厂家真地址是在慈溪市附海镇。事情很突然,也让我很失望。在这陌生的地方让我有点怯懦,但我不想放弃,就坚忍倔强地不停地打听着,寻找长途客运站…

当我慌张地走过宽大整洁的马路时,一个年青人骑着辆破自车从我身旁快速骑过,这时从他身上掉下一个精美的红盒子,我看到了后不加思索地大声喊着:"嗳!小伙子,你的东西掉啦!"我在不停地喊着,他却怎么也听不见。我正在不解,身后快步走來一个高个中年男子,捡起手饰盒打开后惊喜地告我:"唉,是金溜子咱俩分了吧。“我看着那张很干净的面孔厌烦地告诉他:"你自已留着吧!"就蔑视地快步离开那个事非之地。当渐渐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后,我回头望去,看到他还在不解地向我这边张望着。他不明白我一个东北的乡巴老怎么没上当呢?他也许在自问:表演不到位吗?"他那里知道我自小就有着良好的家教,从不贪小便宜!我父母对儿女透进骨头里的教育让我逃过一劫!

坐上长客在傍晚时才到了慈溪市客运站,刚好赶上到附海镇的最后一班车,车不大也很破旧,里面坐着连我共八个人。当地居民热情地用我听不太明白的普通活和我费力地勾通着。终于明白我要去那里,直接把我送到凯伦厂门口。

这原来是镇办企业,改革后来转变成私企了。大门脸很高也很气派,门是电动拉门。有一条五米多宽的还算清彻的小溪伴着浮萍从厂门前流过,一个水泥桥从厂门连向马路边…走进院子,大门的右边就是一座金碧辉煌的三层楼房;墙上镶嵌着黄色瓷砖,屋顶是红色流璃瓦,美丽雄壮的造型让人很惊叹。我被按排在二楼客房,三楼是老板住家,一楼是办公室,展厅,会议室等,在进大门的左边有座旧的灰色五层楼,用于做工人食堂,宿舍等。听说这里曾是村办企业工厂的老楼。院的最里面有很多场区,工房很宽大,但都是比较简易的厂房。大约有五六拾个工人吧。他们倒班工作。工人很累每天早班是早7点30至晚7点30,晚班是上午10点至晚10点。午间不准出大门!大部分是江苏湖南过来的年轻人。

附海是一个平坦而美丽的地方,围着村落到处都有河流,大部分住宅门前都有小溪流过,是一个充满了诗情画意的地方。可能都忙着挣钱吧,也没有人治理,小河有点脏,河道挤滿了浮萍,深绿色的溪流在缓缓流动…偶而还有塑料瓶子,塑料袋漂聚在小溪的浮萍上。看到这一切,就好象看到曾经清雅美丽少女,变成了满目苍桑的站街女…

江南人很精明。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女老板,个个都美丽而温柔,白净而苗条,说话细声细语。但要谈起生意來那真是锦帼不让须眉。她们身上透出了文明,睿智,及低眉细语的江南女子的秀气…真感到北方女子的不如。

工厂基本都是夫妻店家族厂。相互竟争很厉害。质量参差不齐,价格都是非常便宜。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好的打火机只要1角钱,一个台式饮水机上价只有二十五元至四十多元之间…每台加价五元运费,在大连可以卖到两倍的价格。厂家的利盈却少的可怜。慈溪到处都是一派繁忙景象。价格便宜的常常会让你目瞪口呆。

在那里我呆了5天,反复对比着各个厂家的质量,价格及老板的人品。最终决定从三个厂家分别进货。

为了货物的安全及节约费用,在厂家的建议下,顾用了五米长的货车,把货直接拉回了大连。

不走货站!那是一个很苦很操心的活,我站在车下监督着,并和厂家一起点着数。从下午三点开始装车至到晚八点才封好车。吃点饭后就开始上路了。由于人生地不熟担心货物丢失。我推脱了厂家送我到杭州机场,坚持一定随货车一起回来…

一路上我把心提到嗓子上,生怕出现意外,那是我全部资金。成败在此一举了!在路上跑了两天一夜,大雨小雨也轮番不停的下了两天一夜,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司机是父子俩个人,他们可以换着休息,我只能坐在副驾驰座上不停地为他们擦示窗上流下的雨水。精神总处在高度紧张中,也没有觉的太累,并且也暗自为这次的成功而兴奋…

由于我购进大量价格便宜质量中上的货,很快在大连有了知名度,经营走上正轨。99年秋我重返解放广场。在二楼不太理想的地方租了个大摊位,准备专卖家用电器并且搞批发。

一天夜里,我做了一个非常清楚的梦。在梦中看到在我摊位前突然冒出清泉,翻滚的泉水不停地冒出…

早晨9点我刚到摊位,就接到商场领导通知:在我柜台前4米处要打通下楼的通道,并且安装电梯!这意味着我的摊位一下子变成二楼最好的位置。商户们都忌妒着,眼红着…商场领导也反复表白着…:最后我送给领导壹仠元才算安抚下这些燥动的人心。

夏天批发电风扇,冬天批发电暖气,平常主要对各大水站批发饮水机。各式净水器,及各种净水耗材…后来这些逐渐都成了我主打产品,使我获得利润很大。每次进货都是整车从厂家直接进货,也无须去人,只需发传真就行了。

价格便宜运费少货还没有损伤。我在大连就有了很强的优势。不久就达到每个月都需要一整车货。从此幸运之星开始伴随着我。

这样从99年到06年是我家电生意最好的时期,在昏天黑地的忙碌中,我拿下三家厂商的品牌,分别成为大连地区的总代理。06年8月份由于电子城要改成酒店,我们又搬到长兴电子城3楼26号摊位。为了减少开资,只留下俩个顾员。一个外甥女及另外顾了一个维修安装工人。消量逐渐减少,近俩个多月才能卖一车货,但维持正常经营应该没有问题。这时政策提到商户需要为顾工交养老保险!为此又解顾了维修工,我自己担起维修工作。逐渐我也减少品种,只留下利大不占库房的货。最后是我自己看摊。如有安装或是维修的活,就现通知干活的工人,干一个活6O元。有时没有活,有时一天能干好几个活,这样我就省心了不少。经商这几年体会最深的是无论你对顾工多好他永远不会对你真心!我先后顾用维修的工人共六个其中典型的有个叫刘勇的。他是普兰店人,已失业一年多,经别人介绍来我这打工,当时来时脸色腊黄,神态迷茫。

我管午饭,工资给的也很高。他干的也很好。但我慢慢发现他大量地偷拿我的维修材料,一有出去的活就整天不回来。我还以为他偷干私活为了多挣点钱。也就没有过多指责他。后来发现他跟他兄弟另开一家家电批发店,把我的客户弄到他家。后来又直接搬到我摊位不远处。我辞退了他!

那时真体会到老辈人说;“救谁也别救人的道理!"

时光荏苒,2017年3月8日离开商场转眼也三年了。曾经多么羡慕与希望有一天能睡到自然醒。沐浴家里滿屋的阳光对我都曾是奢望。想一想灯火辉煌的商场,阴暗的库房,早出晚归经商路。特别到了冬季!

现在只要我想睡,睡到几点都可以了。暖风伴着阳光吹醒了我无忧的睡眠,望着尉蓝的天空,听着布谷鸟空灵的鸣声,生活真的很谐意。但好像失去了什么…

2020年5月23日写于新冦宅家时。一一王汝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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