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暑假,儿子和侄儿初中毕业,毕业旅行的地点是西北。
此前我们的旅行都是自助游,那时候手机还没有那么智能,每次出游都要在网上做详细的攻略,旅行的范围几乎都是华东、华南,这些地方交通方便,酒店选择余地大,基本上就是做好攻略,按图索骥。
那时西北还不像今天这么热门,想去西北,是因为在一个论坛里看到了一个网友分享的旅行日记,图文并茂深深吸引了我,张掖的七彩丹霞,敦煌的漫天黄沙,犹如天境的卓尔山,一望无际的油菜花……对一直生活在南方的我有着致命的诱惑,心动不如行动,我开始收集有关西北旅行的游记和攻略。
在收集材料的过程中知道了游青海湖有大环线和小环线,最好的风景都在路上,但是当地交通不便,要么参团要么包车租车,因为对西北过于陌生,不得已想放弃自助游去参团,去多家旅行社咨询了一下不是没有开通线路,就是只到敦煌,线路的安排跟我的设想差距太大,最后放弃了参团的念头,一心一意开始做攻略:安排路线、订酒店……最难的是包车。
网上的游记和攻略里热心的网友也会分享他们遇到的好师傅,并留下电话号码,网上的信息要判断真假是非太难,我不敢尝试去联系,就在淘宝上淘,那时应该还没有飞猪旅行,零零散散有些店家有西北包车业务,我反复比较,找了一家有相对多人购买(好像也就五十来个)的店家,逐条看点评,发现点评很详细,有司机的姓氏、车牌号、车型,还有旅途感受,感觉比较靠谱,就联系了店家,沟通之后,发了接送的地点和时间,以及线路安排,预付了500元定金到支付宝,万事俱备,有点忐忑地开始了我的西北之行。
此行从福州出发,先飞西安,再去兰州,从兰州到敦煌,敦煌到张掖,从张掖开始环青海,再从西宁返回。一路上飞机、软卧、硬卧,票都提前抢到,一路顺利,心里的那点不安也因为旅途的愉快而抛到脑后,但踏上从敦煌到张掖的火车我就开始紧张:师傅靠谱吗?车况如何?安全吗?包车的决定是对还是错?前面的旅途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上了这趟车以后一切好像都成了未知数。
满脑子的疑问在下了火车在约定地点见到这个熊师傅后就解开了:这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个头不高,稍胖,皮肤黝黑,话不多,模样憨厚,车是已知的凯越,藏青色,有九成新,熊师傅很爱惜他的车子,帮我们把车放进后备箱前先在车箱边缘垫了一块布,以免磕了碰了,这个细节顿时让我放下心来:这是一个很细心的师傅,行车安全应该是有保障了。
我们的环青海湖旅行就此开始了,从张掖出发的路况很好,一路都是坦途,我们后排坐了三人,虽然挤了点,但熊师傅的车开得很好,倒也没有什么不适,一上路就交流了后面几天的行程安排,他建议我们改变原来的安排,在祁连住一晚,走一条沿途风景更好的线路。他说按我既定的计划走没有问题,但是会错过青海湖最美的风景,虽然见面没多久,但我还是交付了信任,我唯一担心的临时找不到住宿的地方,当时网上能找到的环青海湖的住宿实在太少,这也是我当初决定先去西宁过夜再出发的原因。熊师傅说他可以帮忙找到住宿,而且他一直强调他走的这条线路绝对值得,他会带我们翻越海拔四千多米的垭口,一路上有无需门票的美不胜收的风景,我自然动心,于是不去西宁过夜,取消了携程上预定的酒店。
从张掖往祁连山的路上经过门源,七月的油菜花犹如地毯,绵延不绝,跟南方完全不一样的景致让我们惊呼连连,每到一处,车就停到路边,我们尽情拍照游玩,熊师傅大都在车里等候我们,一路上他不催也不赶,有时候他也会下车透透气,有时候会应我们的要求给我们拍合影,当我们忍不住赞美青海的好风景时,他也很是骄傲,我感叹甘肃和青海时完全不同的风景时,他十分自豪地说:甘肃干,青海青,细想真是如此,去敦煌的路上,火车沿线都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更不用说魔鬼雅丹城了。一路下来,西北地貌的多样性真是耗尽了我有限的地理知识。
当初在淘宝上约定的是负责张掖一晚的住宿和全程吃饭,我想长跑这条线路的他在青海境内应该有定点的住宿,不知道他是出于对我们节约费用的考虑还是别的原因,傍晚时分到了祁连县城,他给我们找到的住处十分破旧,卫生条件也堪忧,也没看到别的客人,只有一个类似服务员的小妹。就是一栋围墙内的小楼,根本不能称之为酒店,只能说是一个落脚点,房费多少不记得了,总而言之是挺便宜,放下行李后在县城走了走,不乏有比较像样的宾馆酒店,有点不死心问了其中一家,价钱意料之中贵了许多,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但是没有空房了。
对我来说,旅行中吃可以对付,但住一定要干净,那个晚上躺在那个有着异味的房间里,似睡非睡时忍不住怀疑这熊师傅是不是收了什么好处,但是又能有多少好处呢?两个房间也不值几个钱呀!接下来他会不会带我们去那些跟他有利益关系的黑店呢?我不免又开始多想,好在一路上辛苦,难受挣扎了一段时间也抵挡不住睡意,还是睡着了。
但是心里对熊师傅有了点看法,从祁连县出发后,一路上的风景真的是美不胜收,蓝天、白云、草原、牧场、牛羊群、油菜花田犹如画卷徐徐展开,翻越四千多米的垭口时忍不住下车见识七月里的刺骨寒风……熊师傅娴熟的车技,一路上细心周到的安排,不再调整我后面几天的住宿都让我的那点怀疑抛到了九霄云外。带着两个初中毕业的半大小伙,吃饭时优先照顾他们的需求,南北方的口味肯定有差异,西北的条件相对较差,可以选择的余地不大,但我们都是尽量往南方口味靠拢,熊师傅一直都很客气,询问他时他都是没有任何意见,吃饭速度非常快,原来还担心一起吃饭有种种不便,居然没有任何困扰,一直以为司机都是烟枪,没想到他不抽烟,我们路上玩累了,在车里打瞌睡,他就一个人听着歌开车,我们养足精神了,好奇的东问西问,他也耐心回答,在草原天路上只有我们一辆车时,他不赶路,到了集装箱车拥堵的路段,他也不急,告诉我们这是进藏必经之路,车一直都是这样多……
遗憾的是最后的两天天气不太好,天一直阴阴的,时不时下点雨,没了蓝天白云的青海湖特别暗淡,灰蒙蒙的,我们的行程也到了尾声,当窗外的景色不再吸引我们时,一路累积的疲倦就席卷而来,以至于最后一天一早去黑马河看日出的兴致都不高,熊师傅一再坚持下我们强打精神摸黑到了黑马河边,我们到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黎明前的河边特别冷,还未完全清醒的我们蜷在车里等候,那个时候的手机远不如现在的好打发时间,记得当时用得是一部三星智能手机,两个孩子在车里玩了一会儿切水果,想下车看看,一开门就被车外的寒风给逼回来,天还是黑的,云层很厚重,前一天晚上还下了雨,感觉是看不到日出了,又等了一会儿,看到前面有车往回走了,我也想撤了,熊师傅说再等等,他说高原的气候千变万化,以前也经常遇到这样的天气,但最后能看到日出的几率还是比较大,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没看到日出有多遗憾,这是青海湖边最美的风景之一。想想也是,就继续等待,然而天不遂人愿,最后还事来了几滴雨滴,这几滴雨彻底耗费了我们的耐心,熊师傅有点无奈的带着我们离开了黑马河。
只有侄儿对日出还是念念不忘,车没开出去多久,他突然激动地大叫“太阳出来了!”,熊师傅赶紧掉头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只可惜我们已经错过了冉冉上升的那个最壮美的时刻。
那天,太阳出来之后没多久,天空又恢复了阴沉,我们到茶卡盐湖时,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雨,诺大的景区里只有我们一行四人,当时令我感到震撼的是那些巨型的盐雕,许多年后成了网红景点的天空之镜无缘见到,当知道眼前这望不到边的湖水之下都是盐巴,忍不住用空的矿泉水瓶装了小半瓶的盐回来,据说这大名鼎鼎的大青盐可以入药,回到车里,熊师傅替我们感到惋惜,最后一天了,天公不做美,我们没能见识到他口中所说的像画一样的美景,这大概也是此行最大的遗憾了。
回西宁的路上,我们请熊师傅帮忙找个大超市采购一点土特产带回去当手信,由于在塔尔寺逗留的时间有点久,留给我们购物的时间很紧了,但是他不说二话,到了市区直奔超市,路上还当兼职导购员:楼层怎么分布,在哪个楼层可以买到什么特产……
到了机场,当他最后一次帮我们把行李搬下车时,我们知道这次的西北之行圆满结束了,五天的时间,从出发前的顾虑,见面前忐忑不安,到初识的些许怀疑,到最后的完全信任,从陌生到熟悉,告别的时候两个孩子非常主动真诚地感谢了他,熊师傅也乐呵呵地和我们一起在车前合影留念。
青海清、黄河黄,苍苍草原、漫漫黄沙……西北的风景真的很美,去过的人肯定都有分享的欲望,我就是这样被诱惑才有了这一趟西北行,在当时,除了包车租车和自驾,可选择的余地并不多,隔着网络,生怕受骗,生怕遇到唯利是图的司机,在人与人之间缺乏足够信任的前提下,我庆幸我们遇到的是一个深深地以自己的家乡为自豪,就怕你错过美景的西北汉子,因为他,让我觉得那块遥远的土地,景美、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