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川:天造地设鱼木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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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谋道镇包车巅了两个小时,心仪已久的古堡终于在晃悠中展现于汽车前窗。时值五月,艳丽的杜鹃花漫山遍野,绿林掩映的碎石路前,一座孤峰飞岩拱出造型奇特的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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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鱼木寨!果然是天造地设,雄霸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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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楼防护孔

琢磨鱼木寨地望,它东眺荆楚,西连巴蜀,与川鄂相浑融;近距离观察,四周均是高山尾部因自然风化下切的沟壑深渊,这鱼木寨却在沟壑深渊形成的天然屏障里凸起一座孤山。

凝眸这爿幽静神奇的古堡,对大自然的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鱼木寨寨门前是一段长数丈宽数尺的狭窄山脊,状如蝌蚪的尾巴,它是与外界勾连的西南出入口。这种独特的自然地貌,使一个土家村落应运而生。土家人凭籍山川之险营构自己的生存空间,把高山深谷装扮成山寨奇观。对外,他们依托寨楼抵御侵犯与掠夺;对内,他们则遵循本民族意识,规范自已的生活秩序和道德礼仪。

试问古往今来,土家部落何以存?鱼木寨寨楼寨墙的存在,便是最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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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鱼木寨”的得名缘自一次进攻与防御的古代战争:

谭土司率兵攻打驻守鱼木寨的马土司,虽团团围困,却久攻不下。正在谭土司焦虑之时,山寨内马土司着人抛下活鱼无数,以显示山寨虽久困而不缺粮米鱼肉的经济实力。

谭土司见状仰天长叹曰:“要克此寨,犹如缘木求鱼也!”遂令撤兵。

从此,“鱼木寨”成了这个山巅村寨的寨名。

            “双寿居”,古寨之墓葬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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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石砌古堡寨门,攀上木楼梯,便可从塔楼上下两重十来个方型嘹望孔观察寨外动静,这种孔洞,战时当属枪口炮口了。

沿着寨内林荫条石路前行右拐,眼前便豁然开朗。远山隔壑环抱,寨内西高东低的地势,形成重重叠叠的坡地梯田。在山峦与沟壑里,原始的土家民居----吊脚楼散落其间,彰显着生机与活力。

穿行与房舍田垅,看土家人插秧耕作,阳光下的鱼木寨,一派宁静祥和。令我们惊讶的是,寨内碑刻竟数以百计:古墓有碑、路口有碑、峰顶有碑、丛林有碑;碑有塔式、牌坊式;牌楼多呈圈顶式、平卧式造型。碑刻石雕技艺精湛,品种繁多,人物、花卉、图案一应俱全。

这么多雕刻精致的墓葬牌楼,喑然孑立,如闲云野鹤般散落在山峦野草丛中,令我辈不胜感慨。其主人或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或是荣耀乡里的“诰命”,或是家藏万贯的商贾。但他们终究去了,其墓室、石碑、牌楼,历经风雨,屡遭劫难,后辈少有人问津。 

这里保存最完整的是建于清同治五年(公元1866年)成永高夫妻墓,三门二进,长20米,宽8.5米,全部由石块石条筑成,占地100平方米。

墓前碑高5.2米,宽5.3米,刻有花鸟人物90余幅。碑林中的“双寿居”雕刻艺术令人惊羡不已。传说它由几百名工匠费时三年,雕出了6出戏剧故事中的500多个人物造像。所有石雕都是在整块石料上雕凿的,仔细观看这些雕刻精致的图饰,有“迎亲”、“荣归”、“三国故事”、“征战”、“对奕”、“娱乐”、“仲由负米养亲”等寄托古老伦理道德的图画和八仙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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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为奇特的是,紧贴“双寿居”右侧即是典型的吊脚楼民房,民房与墓地间竟然开着门。不知这阴阳相连的建筑奇观,是鱼木寨独有,还是它原本就是土家古老习俗使然?想来,墓主人生前必是地位显赫之望族,侧面民居的主人肯定是指定的守护者了。

面积约3平方公里的鱼木寨,许多古老的民居里随意摆放着生产生活用具,除了传统的木制用具如取暖的围桶,蜕稻壳的“耒子”,我发现更多的则是石制品,如石水缸、石水盆、石磨、石洗台、石猪槽等,凡能用石料的器具他们似乎就不用其它材料。

就地取材,形成了鱼木寨民居石饰和陵墓石雕的审美型石文化趣味。

看到这些石制品家什在古朴的山寨出现,你能不对土家族先人深怀敬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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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打听,寨内有居民百余户,大都是土家族,至今仍恪守着有土家人生活习俗。男女能歌善舞、热情好客;姑娘爱绣“花袜底”,做“布凉鞋”;男子善饮苞谷酒。具有土家风味的“甜酒糯米汤圆”、“阴米子”、“土腊肉”、“合渣”至今仍为人们的主要饮食。

榫头相联,阴阳相扣,据说是巴人建筑传统。寨内民居以木建筑为主,石与石、木与木、木与石之间的结合,甚是巧妙。

逾是古老原始的文化遗存,逾是弥足珍贵。鱼木寨目前的封闭状态,就人类文化遗产保护而言,或许是件幸事。

      三阳关,石板路与游走的背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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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青石道,随山婉转着,依岭起伏着勾连全寨。

试想,山民就是沿着这条古道,背着背篓,从鱼木寨走向山外世界的么?他们就凭这条石板古道,把粮食和山货背出去,再把盐巴、布匹背回来?

石板无言,山道上游走的背篓却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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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板连着背篓,背篓连着商品,商品连着部落兴衰。石板路宛若生命线,在漫长的年代里,土家人生死存亡的希望,就是在崇山峻岭中移动着的背篓。

横贯鱼木寨的石板古道在寨内分出多股岔道,分别通向寨内的垛子片、九道拐、高梯子等处。这些石板路在悬岩峭壁处化作悬空栈道。

面对高梯子悬空栈道,站着看也要格外小心:它一端在绝壁外构成石梯,另一端则是一个石槽,石梯与石槽相间逐级上升,攀登时必须手脚并用方能进退。身临其境,我辈不说爬,就是抬眼看看,亦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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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木寨的“三阳关”,是我们游览的终点。关口是陡峭巨岩,甬道旁完全是由人工开凿的石孔,将条石嵌入石孔再搭建铺垫,便成为栈道。栈道呈之字型结构向上攀援,一直延伸至卡门(仅容一人通行的石门)。我们是由西向东顺坡下来,先走的卡门,再下三阳关,因栈道太陡太窄且无扶手,只好望而却步。

从三阳关返回西寨口,得一路爬坡,孩子们年轻力壮无所谓,我们四个大人却上气不接下气。想想看,无论西口东口,土家先民当年就是身背背篓,脚踏栈梯,手抠石槽,上下往来于栈道绝壁之间的呵!

如今的栈道己少有人攀爬了,三阳关栈道、据险而设的卡门、从此以后,人们只把它视作风景。

可石板路还得继续走,背篓还得继续背,原始古朴的鱼木寨与当今社会在经济层面上的差距,要缩小,绝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不谈古堡的修缮和古墓古建筑保护,单说从谋道镇来鱼木寨仅20公里山路,乘车单程竟要费时两小时,诸多想来观光的游客也会问而却步,另觅玩处了。鱼木寨在现实与未来间,面临着两难选择:要么,不开发,继续守着良好的旅游资源吃穷饭;要么,招商引资,有偿转让鱼木寨经营权。但千万不可盲目开发,将宝贝毁损而人造新景,真那样了,土家先人定会在泉下哭泣。

          六吉堂,古寨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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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一度沦为是鱼木寨小学校舍的一座庄园式古建筑,当是我们遍访全寨而未见的“六吉堂”了。它的后半部分已损毁,无法考量其内在精华,但单看院内二层木质回廊的栏干窗雕,院内类似戏台式的石屏架构,即知其主人非商贾大亨即部族首领。庄园的正门不似衙门般阔卓威严,竟还是歪着的,出门一看我就笑了,这叫风水纠偏:正前方乃大山之巅,有碍部落人丁兴旺和事业发达,故建房时大门要歪着避开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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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院外仔细观察,我断定此六吉堂应属鱼木寨居民举行重大活动之所在,其功能应类似于议事堂、审判堂或祭祀堂。取名六吉,或许含有氏族内婚丧嫁娶之事,土家人把丧事当喜事办,谓“白喜”,亦一吉也。

鱼木寨内有学校,是值得庆幸的事。听说寨子里有一位70多岁的老中医向全树,在刚刚取得法律本科自学文凭后谢世,说明乡学之风兴盛。六吉堂外,我们遇见刚从外地回来休假的一位中年男子,他说从这个寨子走出去大学生很多,现在北京、武汉等地大学当教授的就有10多位哩。

四面绝壁,其间竟土地肥沃,水源充足的鱼木寨,着实是守险自立的土家人理想的繁涎生息之地呵。

鱼木寨,是大自然对土家人的恩赐。从人类生存与发展的层面考量,她宛若一块土家山寨的历史化石。她非但用形象述说着土家先民凭险自立的遥远历史,也以独特的地理环境保存着土家族人的民族心理和文化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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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朔鱼木寨的远古故事,已经难了。作为一种文化遗存和自然人文景观,我们需要探求的问题还很多。

在缓慢而沉重的历史进程中,鱼木寨人过去的生活无从得知。但时至今日,这里的人们依然过着宁静、古朴、与世无争的生活。无论情愿与否,因循守旧或开放开发,是现代社会给鱼木寨人提出的考题。

但愿,鱼木寨人在走出封闭的地域之时,亦能冲破封闭的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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