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豆汤面

图片发自App


2009年,入秋时节,二妹那时候已经出现不可遏制的腹泻,从叙永转院至泸医,我从重庆火速赶去,当时病情尚未确诊,医院里各种化验,逐项排除,始终没有找到原因,人脱水缺钾,虚弱无力,瘦得不成样子。

医院一狠心,安排了最后的检查——肠镜,肠镜的地方,是泸医一栋只有几层高的旧楼里,楼道有些阴暗,几个老辈扶着她进去,我在外面等候,约30分钟后,他们出来了,医生暗叫我进去,告知结果:多发性肠道息肉,估计已病变,肠镜时已取样,给了我一个小瓶,送检验科活检,做最后的确认。

请的假还有两三天,我夜间留在医院陪护,白天到小舅家洗澡换衣服。大病房,住了六个病人,另有陪护的家属3、4人,二妹的病床靠大门,我睡的陪护床则靠床脚横放,夜里有穿堂风直入,被子极厚,捂得全身冒汗,却不敢伸出来,冰火交加,第二日全身散发酸味。

次日,拿到活检报告,确认结肠癌三期,并伴肝转移。

我取了报告,朝病房走,边走边打电话给九爸小舅等报告情况,情况已经如此,要考虑的是如何对二妹隐瞒,如何对父母逐渐放出消息,让其有个接受过程。

大约七八分钟的路程,我双腿沉重,呼吸有些喘。

第四日,假期结束,需赶回重庆上班了,买了当日晚上七点半的长途汽车票,来不及吃晚饭,直奔车站而去,到了车站,还有三四十分钟的时间,恰好汽车站候车厅外面,开着一间面铺,招牌是“叙永豆汤面”,已经记不得距离上一次吃这个老家的招牌面食,是哪一年的事了,就招呼老板煮了一碗,老板是个干瘦的中年人,一手拉了鼓风机,一手取了碗,猪油、酱油、味精、骨汤依次入碗,煮面的大锅里水开了,一团面洒了进去,竹篓子底部放了几根藤菜尖,面浮起来了,竹篓子直探入底,再朝上一提,面条悉数入网,老板手一扬,朝下一顿,水已甩净,放入面碗,再揭开另一口小锅,挖了一大勺豌豆,一小勺哨子,撒了些葱花,面就好了。

老实说,这样的一碗面,在老家并不出色,跟老板一样,平淡无奇,但滚烫的面条面汤依然给了我足够的热度,甚至连情绪也好了起来,我很快就吃得一干二净,手机响了,是二妹的短信,问有没有耽误汽车?我回复完,末尾另加了一句,没有过不去的坎……

后来,汽车进站,我跳上车,一头歪在座椅上,天已黑了,大巴车行驶在在昏暗的隧道里,如同阴阳两极的穿越,不久,我沉沉睡去,数天后,二妹到重庆手术,此前泸医的所承受的煎熬,不过是一个再简短不过的铺垫,一切,才刚刚开始,我们一一领取……七年后,她离开……

偶尔,会想起车站的那一碗豆汤面,它并不出彩,在整个过程中,它可有可无,却在不经意之间,不动声色地给我打下印记,这一碗面仿佛某种隐喻,它是那样无差别地呈现于我们的眼前,悲伤的,欢快的,漫长的,短促的,最终,都一视同仁,冷漠而又公平,一如我们所经历的那些时间……

你可能感兴趣的:(一碗豆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