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喜欢花草的小姑娘

      我喜欢自然，喜欢花，喜欢草。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约是七八岁时就露出端倪了吧。

      那时我刚上一年级，学校在邻村。需要穿过两个村子才能到学校。走到邻村的街上，土土坑坑洼洼的。一下雨满街都是稠乎乎的泥汤。我们趟在泥汤里过，许多孩子连胶鞋都没有。我也没有。就光着脚翻来覆去地搅汤。我们都叫这条街为胡辣汤大街。小时的我们竟奢侈地趟在胡辣汤里。在泥汤里打打闹闹，上学放学。虽然泥汤里也充斥着各种垃圾脏污，甚至是粪便。可那是真实的原生态的村庄呀！滋养孩子滋养农作物的土地呀。

      就是在这样的上下学中，见到了街口男女老少端着各式搪瓷缸或者大瓷碗的人们。看到每家每户几乎别无二致的低矮的土墙和黄黄的草房。每年五月后，小麦丰收，街上一垛一垛的麦秸堆，黄黄的大蘑菇一样垛在每家的房前屋后。等天凉快了，勤快的人家就开始苫草房了。将旧的已经糟烂的黑黑的和着干泥巴的草苫子揭下来，把新的黄黄的散发着麦香的新的秸秆一层层，一排排，一根根地码在屋顶上。参差披拂，随风过浪。夕阳斜照，金色一片，美极了。我喜欢这散着麦香披着金光的草房。

      雨打风吹，草房渐渐失去了麦香，退却了她的金色。但草房上惊喜不断。胡辣汤街正中间家的草房上竟然现出了绿色。起初是星星点点几个地方冒出来些绿，后来一片一片地绿。后来又长成了细细高高的肉肉的杆，迎着风，沉甸甸的头一晃一晃。每天走到那个草房后，我都要停下一段时间，仰头，遮住光，去多看几眼房上的绿色。现在想来，小时见的绿色，应该就是多肉的前身吧。应该叫瓦松吧！虽不知道是什么，但挡不住我欣赏她的目光。甚至我想她家里一定有个漂亮的大姐姐或者可爱的小妹妹。也会想她们是怎么把种子撒到房顶上，又是怎么给它浇水的呢！虽然后来看到他家里只有一个七八十岁沉默寡言的婆婆。这样的一个房子，竟然又平添了一种神秘感。我多想我家的房子上也长出些绿色呀，最好能开出花。

      小时候感觉学校好大好大。有高高的杨树，成排成排的。操场东北角有一大片高土堆。土堆上长满了纸条横叉，错落交织的槐树条。这地方绝对是孩子必去的地方。捉迷藏，打个架，打个滚，装模作样地坐在高高的土堆上，拿着书，大声读着：“春风吹，树叶摇。冰雪融化，小草发芽。”拽个槐树叶子，放在嘴里，憋着气，吹出“噗噗，咘咘”的声音，吮吸着槐树叶子的青青的气息。任体育老师喊来喊去，就是不愿出去。更别提槐花开放的季节了。只要下课，一溜小跑钻进槐树林，大把大把地捋槐花，塞满整个嘴巴。那种香，那种甜丝丝的感觉，任现在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后来上到高年级，听话了些，还是喜欢去那里，不再打斗，拿着书，静静呼吸，抚摸绿叶，听风，看日。准备考试，钻进林子，声嘶力竭背书。声音划过每一片槐树叶子。

      夏天的午后，知了在杨树上此起彼伏地叫。不知道它们这样用嗓子渴不渴。满校园跑的孩子是渴了。像乌鸦一样到处找水喝。可哪有水呀。校园里唯一的一个压井还被校长锁起来了。因为几个熊孩子压着玩，比谁站得高，压得水快，比谁的胳膊长，能一手压井杆，一手捂着出水口，张嘴含住出水口，一口一口看谁饮得多。最终出事了。一个孩子的下巴被压井杆打住了，肿了老高老高，连嘴唇都翻出来了。我们渴的受不了，只好去校门口外的人家找水喝。那家有个闺女叫二玲，老领着我们去她家。二玲压水，我们喝。清洌洌的水灌进肚里，豁在身上，冲在脚上，再凉凉地洗一把脸，那感觉，比现在40度的高温吹空调都美。更美的是她家里有一棵高大的绿色树。扇子一样的大叶子，就像孙悟空借的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一样。二玲说它就是芭蕉扇子树。站在孙悟空的芭蕉树下，凉阴阴的景，清澈的水呼啦啦地流淌在芭蕉树周围，神话仙境一般。竟想试试这芭蕉扇能不能扇灭火焰呢。火倒没敢试，拿它挡阳光，扇水倒是像下雨一样，美极了。

      我多想我家里也有这么一棵树呀。那么绿，绿满整个院子。可我们家里只有几颗光秃秃的难闻的桐树。还有一棵爬起来拉肚皮要两个手才能抱住的榆树。种点绿色吧！爬了几回树，吃了几把榆钱，拉了几次肚皮，挂叉了两个裤裆。榆钱儿也落了。榆钱不是榆树的种子吗？那把它种下来不就是绿色的苗吗？“农民伯伯把玉米种进地里，第二年，他收货了好多玉米。”刚上一年级的我，趁大家不在家，笨拙地拿起锄头，从堂屋门口开始搂，一直搂到南墙，直直地搂了两条沟。把榆钱都埋了进去，期待着堂前两山排闼送青来。当然，由于人来人往，一颗绿色也没出来。很是失望了一阵子。

    自然地，还有很多花草潜入了我幼小而爱美的心灵。生姜竟然也会开花，高高的直径，开出薄薄的展展的黄色细长型花瓣；镇子上卖瓜子的那个房子周围，开满了招展的向日葵；高高的油菜地里，黄艳艳的腻歪歪的油菜花和青气直窜鼻孔的菜籽夹下，几个低矮小小的女生在里穿梭嬉闹；韭菜竟然也会开花，小白白的伞一样。冬天的萝卜，大白菜也会开花呢，只不过它们开的花既不好看，更不好闻。

    可能就是在那时吧，花草的种子就种在了一个小女孩儿的心里。种草了十几年，在近而立之年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院子，可以在小院里听风看雨，栽花种草，装扮儿时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