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三姨呢?

三姨是我大姨婆(外婆的姐姐)的第三个女儿,从血缘关系上跟我们隔着一层,但是从小她对我们小辈的疼爱和关怀远远的超过了我自己的亲三姨。

小时候,每当外婆过生日,大姨婆会率儿子媳妇,女儿女婿,还有小我们些的弟弟们一大群来家里祝寿。三姨是么女,但却毫不影响她的勤快和能干。放下包,安顿好几桌打麻将的。她就跟二姨一起钻进厨房,几个小时后葡萄鱼,清炖鸡汤,蒜泥空心菜、凉拌粉丝豆芽、香肠腊肉等十几个菜就端上了桌子。待忙前忙后安排几桌人坐好,三姨挑个人少的角落坐下,跟身边的人和桌上的老年人不停的夹菜。

我爸一般坐在靠近主位的位置,这样的场合是他舌灿莲花“酒桌文化”的时候。自己不太喝整桌子的男人们使劲儿敬,不停劝。为了达到目的,有的时候把话说死,把对方逼到墙脚。这个时候我妈会出来阻挡几句,然后喝一两酒装二两疯的他就可能借此“人来疯”的施展自己的权威跟老妈吵闹起来。看到苗头不对,三姨立马起身,站到他们俩之间一阵劝,其他人也劝,但是我爸往往只听三姨的——其他人都是就理说说他的不对,三姨能看到他只是爱热闹好喜庆,就着他的性子说。

在一堆被劝酒的人中,有个被我爸称“小王”的。头发不多,油腻中夹些花色,已经喝得满脸绯红,眼神迷离。“小王”喝酒很诚恳,劝和不劝他都喝,他希望赶快结束这场推三阻四的劝酒游戏,把饭桌变成麻将桌。 这个年龄比我爸大,是我爸妹夫的“小王”是三姨的老公。

姨夫比三姨大近十岁,有过婚史,有个女儿跟了前妻,离婚的原因貌似是姨夫爱喝酒玩牌。去过三姨家几次,时间是下午,姨夫不太在家,据说出去潇洒了。三姨给我们做好吃的伺候好上桌,又给小房间躺着的婆婆擦身喂食,做好一切来陪我们聊天逗乐。

聊天的内容往往是学习方面,我和逐儿在整个家族是以学习好出名。三姨儿子王秉生性调皮,不爱读书,三姨希望他跟我们多接触,由此也能爱上读书。那个时候盛行电子游戏,经由二姨的儿子陈柏岷带着去了一次游戏厅,王秉开始沉迷其中。有几个晚上,三姨找儿子的电话打到我们家中了,最后还是从游戏厅里把他给捞出来。

后来我和逐儿外地求学,又外地安家立业,家里的事儿知道得不多。每到了春节给家里的几个长辈打电话的时候总是很自觉的就拨到了三姨的手机上。我自己的几个亲阿姨,她们不是在牌桌上忙于“”切磋“”无暇跟我言语,就是木讷生分得除了“”你好我好“”不知道说啥。只有三姨,会像接到大领导的电话一般“宁儿”“宁儿”直呼不停。问候身体好不好,关心工作顺不顺利,祝愿家里的孩子可爱乖巧。通过朋友关系给王秉找了个大专读,毕业之后找关系去当了兵,当兵觉得苦不愿继续在部队,如今在家里闲着这些事儿都是电话里三姨告诉我们的。每次电话必然说到儿子,每次说到儿子语气里都有期待更多的是无奈。

前年王秉来过上海,据说终于想通了要立志出来干翻大事业。当时开店需要人手,心想他能如陈柏岷一样在店里做销售的话凭借他的形象气质和各种经历应该会是把好手,能帮到我也能锻炼他自己;如果他不爱干这行,炯哥的朋友答应给他安排学电子和建筑两条路。我很高兴,心想三姨这二十多年的记挂和期待可能会落地开出花。结果,他来了上海跟着同学去干了两个月长城宽带装网线的活儿,借陈柏岷的钱买了机票回了四川。我给他手机打了好多天的电话没音信,最后在三姨那才知道他已经回去一阵子了。

后来,听说三姨跟侄女家合伙买车做鱼生意亏了,收场很不愉快,三姨在其中赔了一些钱。此后,她患了抑郁症。那个见着谁都咧开嘴笑,总是操心各个家庭的家务事,看到路边的捡垃圾的老年人背的太多会去帮忙的人抑郁了。她不是多么在乎钱的人,逢年过节给长辈和小孩最多红包的人是她,平时买东西去看去陪伴年纪九十多妈妈的次数最多的是她,碰到哪家有需要什么紧急开销,最快拿出来的也是她。姨夫凌晨2点去批发市场购鱼,三姨5点准时守候在市场的摊位前开张营业,一直到下午两点多把死的活的处理得差不多收摊回家,数十年如一日。

有几年,在大学旁边开旅馆做过生意,跟同学一起干过直销。她是她那个年头的高中生,成绩特别好。毕业的时候老师让她留校当老师,最终因为教师收入太低养不活家人而拒绝了。爸爸去世太早,家里有一个哥哥两个姐,按理说不需要最小的做什么牺牲。但是她看到的是母亲的为了这一家子的操劳,这种夜以继日的不辞辛劳让她心痛,让她把自己的喜欢和前途放到很小的一个位置。

兜了几圈后回到了鱼场,靠着卖鱼的收入,买房、赡养老人、养育儿子。几年前为儿子准备好了婚房,我和逐儿一直期待在儿子结婚的家宴上吃到她的独特手艺“葡萄鱼”。

今朝,三姨,走了。

丢下老母亲,丢下未娶儿,丢下亲朋好友,一切……

从27楼纵身一跳……

三姨!三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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