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来宋去之一：从《欧率更贴》说开去

欧阳询画像

     《容斋随笔》开篇记载了欧阳询的一段轶事。

       欧阳询20多岁的时候，曾来到鄱阳。鄱阳本人杰地灵之所，每日赏花宴饮，诗酒风流，却也自在。曾经一起宴游的自然都是文人雅士，比如一时俊杰的张氏兄弟；臧否月旦，是为公论的载君；狂放不羁，是刘伶一般萧中郎。而彭君腹笥五经，《阁山神诗》前人亦不能过之。只是世事变迁，当欧阳询重返鄱阳的时候，这些故人都已不在了。

       上面的故事，令人颇有“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的感叹。我们已无法确认欧阳询什么时候重返鄱阳，唯一确定就是当他重返鄱阳时，早已物是人非。

       欧阳询也是个妙人。据史书记载其人貌寝，也就是丑，远没有题图那般英俊。长孙无忌曾作诗戏谑欧阳询“耸膊成山字，埋肩不出头。谁家麟阁上，画此一猕猴？”，欧阳询也不甘示弱，立马怼了回去，作诗“索头连背暖，漫裆畏肚寒。只因心溷溷，所以面团团”，搞得唐太宗只能把长孙皇后搬出来，说“你这么损长孙无忌，不怕长孙皇后生气么？”。从这个故事来看，欧阳询的长相着实不怎么样。此外，林语堂曾重编一部小说《补江总白猿传》,这部传奇小说应该是初唐人所作，书中欧阳将军就是欧阳询的父亲欧阳纥，白猿是谁自然就不消说了。这个传奇小说开了唐代传奇小说恶意损人的先河，而欧阳询成为主角，想来是有些原因的。

        欧阳询是湖南长沙人，世居广州。十二岁时他的父亲欧阳纥谋反，导致全家被杀，只剩他一人幸存。之后遇到大赦，然后被父亲的故交江总认为养子。而江总本就身居高位，同时又与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其后有名的陈后主陈叔宝关系极好，所以这个时期，欧阳询的生活条件应该是衣食无忧、相当惬意的。或许正是因此，欧阳询才能游历四方，跑到了鄱阳。

       回到这则轶事，文中的二张、殷、薛二侯、戴君、萧中郎、彭君据说都是当时的名士。这些人平日喜欢清谈国事、议论他人、泛滥词章，颇有魏晋遗风。但深究起来，这些人在历史上，除了区区一篇贴文，了无痕迹。从当时的陈朝，再到隋唐，不过三五十年，两次改朝换代，在这纷乱之时，这些人的闲适，到底是值得艳羡还是鄙夷，确实一言难尽，而欧阳询之所以能名存千古，固然是由于他的书法成就，但更多的其实来自于他的世家背景。而那些没有背景的人，则早已泯然众人。在浩浩汤汤的历史潮流面前，个人的才华风情，能得以留下些许雪地鸿爪，已是极大的幸事，古今，莫不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