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鹏：末世情歌——读《布拉格城堡》

      二战、保安局、盖世太保、美国间谍，这几个词组合到一起的时候难道还有人期待过这个故事有一个幸福的结局？两个人掩藏身份隐姓埋名躲到欧洲某小乡村去过甜蜜的二人世界？不不，毒伯爵同学不是那种脑子里装满奶油蛋糕的萝莉，她清醒冷静地为自己的人物宣读命运的审判书，也许还带着一丝笑意。

    爱从来都不是什么坚强伟大的力量。它不能左右战争的局势，不能拯救一步步走向灭亡的国家，甚至不能抵御横飞的炮火，不能挽留爱人身体的温度。爱要让路给理智责任义务尊严荣耀，最后是死亡。

    多么脆弱，根本是不堪一击。

    关于爱情，听过最残酷的话是这一句：即便是爱，也不过是爱。

    那么在战火纷飞生命朝不保夕的时代里为什么还要相爱呢？布拉格的公寓里深夜甜蜜的微笑，乌克兰小木屋中情不自禁的亲吻，一步步走到贝什尼卡别墅中沉醉般的纠缠，无路可退。禁忌总是更加诱人，白日里是上司与副官的清楚关系，却在无人知晓的黑暗中挤出几个小时来玩一场名为爱情的游戏。只有那个时候彼此才活得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架精密的杀人机器，或者庞大间谍机构中一个随时可以被取代的部件。只有在爱人的怀里，自己才是唯一的，独一无二的，不可或缺的。不过也就只有那一些瞬间而已，虽然如此，已经足够了。

    也许正是明知没有未来，才可以那样放纵挥霍地相爱。

    保安局情报官员和美国间谍的爱情，是一枚色泽鲜亮的糖果，在拥抱亲吻的那些时刻，非常甜蜜。然而正因为这甜蜜，更加反衬出生命本身漫漫的苦。然后呢？

    就像每个人都明白的那样，一颗糖果在唇齿之间渐渐融化，到最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即使看着莱因哈特的鲜血在自己面前流淌了一地，梅勒还是会和伊莱莎结婚，也许白头偕老儿孙满堂。活着的人总是要活下去的，而逝者无论是被铭记还是被遗忘，他们自己都永远不会再有知晓的机会。

    虽然我并不喜欢这样的结局，但也明白他们只能走上这样的道路。历史的滚滚洪流中，由得当事人自己选择的机会几近于无。莱因哈特是那样骄傲的人，骄傲使人脆弱，他透亮如水晶的尊严让他没有办法作为一个战犯活下去，而且能够死在爱人的怀里，其实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说起来人类真是不够坚强的生物，无论在多么恶劣的环境中，还是会期待爱与被爱。的确爱情什么也做不到，但它是灵魂的光。

    不要再说什么兵荒马乱的时代不应该爱上你这样的话了吧，因为还能够爱人，所以他们知道自己胸腔里并不真是一块铁石而是柔软炽热的心脏；因为还能够被爱，所以他们知道人生并不是一场孤独的盛宴即使脚下的路盛开血色的花通向地狱，也曾经有人携手同行。

    而一首情歌的时间，正好足够祭奠这场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