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蓟草

01

一扇大窗,一挂花草图案的窗帘,夜含明月弯钩,昼揽阳光树影,简约的不能再简,那就是我六十年代的家,就像那个年代的画一样。

交通工具是爸爸妈妈的自行车,爸爸——28飞鸽,妈妈——26凤凰。

过去的时光

我常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座上,戴一顶长檐草帽,海军蓝条纹汗衫搭配白色短裤,一双穿着凉鞋的脚晃来荡去。

我看天上变幻的云朵,看玉米和高粱的青纱帐,看金黄的油菜花,看绿油油的麦浪;有时和蒸汽机车同行,看那巨大的曲柄连杆喷吐着热气,带动老长的车厢。虽然颠簸在土路或石子路上,那却是我最美好的时光。

那个时候对什么都感兴趣,天上的风筝,地里的庄稼,草棵里的昆虫,河里的青蛙。

周围的一切满足不了的好奇心,就再到书本里找。

家里除了一纸箱的小人书,爸爸还经常带回从图书馆借来的各种书籍。

02

那天,我翻开一本彩色插图的故事书,第一页就是拉开了窗帘的一扇窗,窗外艳阳高照,窗台上放着一盆花。

第二页是一片紫色的花海,小路弯弯曲曲伸向远方,火红的太阳,嫩绿的小草……

一切像极了我的家和周围的模样,一下子就把我带入到故事当中去了。

故事大概是这样的,农场的小明生病了,爸爸骑自行车带他去医院,可是病情反复,总是不好。后来在一位老爷爷的指导下,用农场里种植的小蓟草很快就治好了小明的病。

没有几页的一本故事书,我却像看了一场电影,好像小明就是我,更是对神奇的小蓟草印象深刻。书里出现的只是小蓟草的远景,没有小蓟草的具体形态,我好多次想证实它到底是我们身边的哪一种草,可总是无从印证。

在庞杂的青草丛间,我也曾很多次靠主观臆断张冠李戴,为小蓟草找着对象。

那时候不像现在有发达的信息系统,没有度娘、没有识花君,也没有植物志。小蓟草在我的脑海里只是一个名字。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问题也就搁置和遗忘了,像是永久的关上了一扇窗。

直到有一天,那窗又被轻轻的推开了。

03

做梦也没有想到,真正认识小蓟草会是50年以后的事。

一切都发生的自然而然。

小蓟

那天我和妻在郊野公园散步,远远的看见一个大叔在挖野菜,出于好奇,我们走近了。

只见他在地里寻找一棵棵绿叶的野菜,也不叫寻找了,因为这种“菜”很多。刚进入秋季,大多的野草都行将枯黄,而这种草反而长出新绿,生机勃勃。

大叔说这叫刺儿菜,挖回去吃馅儿,或者洗净、绰水,再用凉水拔过,放冰箱冷冻,到冬天再拿出来享用。

听着大叔的介绍,我们不由也兴趣盎然起来。在寒冷的冬季,配上鲜猪肉,蒸上一锅雪白的包子,一定是一种鲜美的野味。

刺儿菜——小蓟草的别称,一种优质野菜,可药用,有凉血、止血、消炎的功效。区别于大蓟,所以又叫小蓟。

原来它就是小蓟草!当在网上搜到这个结果时,不由感叹生活的奇妙。

第二次去郊野公园,我们便拿了袋子,戴上手套,手持剪刀。因为小蓟草的叶子上有小刺,怪不得叫刺儿菜呢。

虽然小蓟草比起瘦小的荠菜,棵要大的多,可是你想要轻松的在杂草丛中把它摘出来,也需脑袋里刻满它的形象、尽量的俯下身去,贴近泥土,这样它们才能被你的眼睛准确筛选,在周围的杂草中凸显出来。

秋天的小蓟草都是刚发出的嫩叶,鲜嫩,也好采。不一会儿我们就满载而归了。

按照大叔的说法如法炮制,清洗、绰水、拔凉,配以猪肉大葱、豆瓣酱。在善于持家的我们夫妇手中,一锅冒着热气的包子很快出锅了。

没有想到的是,洗的时候小蓟草的小刺仍然扎手,只得用笊篱在水池里搅动清洗。

虽然洗野菜比一般的蔬菜要付出几倍的时间,即使吃的时候稍稍还有些剌嗓子,但都抵消不了野味带来的享受。

小蓟带着特殊的清气,与猪肉混合却生出一种淡淡的清香,第一次吃这种野菜,给味蕾一种全新的刺激,给人一种奇妙的味觉旅程。

后来分享给亲戚朋友时,大家都说好吃。

饭店里一盘野菜,动辄几十元,难怪近些年荠菜、白蒿、麦瓶草(面条棵)都不见了踪影。还好,地里还有许多小蓟草,不花一分钱,既活动了手脚,又得到了美味,可能是它有刺的原因使得采集者不多吧,不过我很偏爱它。

04

认识了小蓟草,思绪瞬间闪回到过去,儿时的温馨重又溢满心头。

那是一片我遍寻过小蓟草的土地,那是一片生长过我的童年的土地。

天地间整齐的方块田野,因四季而变换着色彩,因人而成为了美丽的地毯或是规矩的棋盘,但人始终还是要依附于土地。

工作、结婚、养孩子,和着时代的某种潮流,人们倏然已渡过了半生的时光。匆忙中来不及观看四季的变换,无暇顾及头顶的天空和脚下的大地,更没有时间亲自去采摘温暖的土地中那一株株灵动的小草。

认识了小蓟草,让我想起了新翻的黑油油的土地,在上面捉过蚱蜢的沉甸甸的谷穗,在里面逮过蝈蝈的高过我头顶的豆地,还有永远都叫不出名字来的那些小草。

后来也有机会回到养育我的那块土地,早已物非人非,过去的景象已一去不返。

然而记忆里的童年仍像刚刚诞生时一样新鲜而鲜活,它会一直伴随我。

认识了小蓟草,我才真正感受到我是那样挚爱着那片土地,那片养育过我,我童年的土地。

大地以她博大的胸襟无私奉献着万物,在她的怀抱里,你感到安静而坦然,你能感受到她的温度、她的厚重、她的厚德。

现在,我们无限延伸着硬化的地面,用一层硬壳把我们和土地隔开,使我们感知不到她的脉搏,听不到她的心跳,但是,我们一刻也离不开她。

我想向我现在脚下的土地说一声:

“嗨!你还好吗?我爱你。”

大地上幸福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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