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母亲说

时值梅雨季节，今晚，没有月亮和星星。

记得儿时，就常听母亲说，没有月亮和星星的晚上，第二天一定会下雨。感觉母亲像是会夜观星象，那时母亲在我心里是那么的了不起。尽管有的时候，她说的并不是那么准确。

窗外一眼望去灯火阑珊，人却稀稀落落的，少了许多。

母亲，像一个天生的故事家，总有说不完的故事，而我们，也总是沉浸在她的故事里，乐不思蜀，总也听不倦。

她喜欢给我们讲外婆的故事。

外婆，已经去世好些年头了，她一生清苦，从小就做了外公家的童养媳，吃不饱，穿不暖，有时候，连一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母亲望着小侄女缓缓地说道:那一年，外婆也像侄女这个年纪的时候，帮家里照看孩子，到了晚上，因为家里地方太小，住不下那么多人。于是就让外婆去别人家借宿，等她走到邻居家，发现别家门已经栓起来了，她只好缩在墙角睡了一晚，很多次都这样，有时候睡猪圈，有时候睡屋檐下。

母亲顿了顿，接着说：你外婆这一生，从没吃过麦片，每到过年的时候，亲戚家拜年送的麦片，外婆都留给外公吃了。准确地说，所有的好东西，都要留给外公，因为她是童养媳。

从我记事起，外婆就隔三岔五地到我家来看我们。她裹着小脚，像是书中说的那样，三寸金莲。因为那时候，如果女子不裹脚会被人笑话，会嫁不出去的，会被认为没有教养。她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信奉：三从四德，男尊女卑。

外婆的拿手绝活就是做甜酒丸子，然后拿到附近的甚至更远一些的村落去卖，每次都是一扫而空。从而她的甜酒丸子也渐渐地有了名气，有些人甚至慕名而来，只为求一颗甜酒丸子。

外婆有四个女儿，二个儿子。因为那时，母亲是众姐妹中家境最清贫的一个。外婆经常送一些甜酒丸子给母亲，母亲很快会酿出很甜很甜的糯米酒给我们吃。

外婆很心疼她这个女儿，也就我的母亲，因为，母亲是众姐妹中最能吃苦，最漂亮，也是最孝顺的一个孩子。

有时候，我们姐弟三放学回来，母亲去田里干活还没有回家，我们就会习惯性的去扒那个土砖摞起来的窗户，窗户上还固定了两根木头棍子。既防不了贼，也防不了各类昆虫。其实当时的家里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根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能只是因为心里作用，觉得这样安全一些吧。

经常的我们扒在窗户外看到里面有一捆甘蔗，那肯定是外婆来的时候，看家里没人，就悄悄放进去的。我们欣喜万分，拖出一根三个人就啃了起来，心里美滋滋的。

我们就这样一天天地长大，外婆却是见一次比上一次更老了。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我也早已踏入社会工作，很少回家，更是很少见到外婆。

再见外婆，竟是她的葬礼

那一天，外婆面色安祥，穿着崭新的衣服，鞋子，躺在那里。任由众人呼天抢地，她也无动于衷。

来上饭碗的人家一个接一个，鞭炮声中，他们抬着很多很多的鸡鸭鱼肉，水果，被单布料，应有尽有。可惜，她吃不到了，也穿不了。

人有时候很奇怪，人在的时候，穿的都是旧衣补丁，无人问津，想吃什么都没有。这人走了，这些排场又是做给谁看呢。有什么意义呢？

一波接着一波的人走过来，围着她跪拜，哭喊。有些人像是在做戏，哭着没有眼泪，转眼又像没事人一样，该说说，该笑笑。有些人是真伤心。母亲哭的嗓子都哑了，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站都站不稳，得要两个人扶着才勉强支撑。长达半年之久，她都很少言语。可见，外婆的离开，对她来说是多么彻骨的痛。

时至今日，我才慢慢明白，为什么当时母亲会哭的那么伤心。

因为：“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道理吧。

外婆去世前，我们家还是很清贫的，母亲也想给外婆好一点的生活，很多时候，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很理解她当时的难过、自责和遗憾。

看着母亲现在也渐渐老去，有时候记性也不好了，做饭也没有以前好吃了，甚至有些不注意卫生了。买回去的新鲜食品，她总是舍不得吃，等过期了才拿出来吃，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窗外月明星稀，母亲已沉沉入睡。

我却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