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与禅》第十一章 一念镇魔

墙上有诗曰:

一念方生动百魔。修持最苦耐它何。任凭洗净无尘垢,也用收拴有捉摸。

扫退万尘皆寂灭,荡除千魔自蹉跎。若教跳出混沌套,行满飞上成大罗。

应该是讲的是禅宗修行而顿悟的过程吧。但苦世安排自己来这究竟为何,狸奴还是一无可知。

再细细地往下看,诗的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诗成达罗,后世者静坐半钟,方知我诗。

“达罗”。狸奴记得听说过这个名字,从儿时听过的武林传说之中。少林祖师达摩当年有一个弟弟,名叫达罗,自小天赋异禀。学武之人必要打通任督二脉,对于达罗来说成了一件多余,因为自达罗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达罗的身体就已经百脉汇通了。达摩祖师追求禅的境界,而达罗则一心追求武的境界。到了二十五岁的时候,达罗就在江湖鲜有敌手了,但为人桀骜不驯,导致他虽然武功出众,但风评不高,被世人所排挤。年轻的达罗唯有对哥哥达摩谦恭有礼,在达摩面前有着为人弟弟应有的一面。后来,达摩入关修行,一关就是八年。八年时间,达罗没有了哥哥的约束便在武林之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以御剑罡气破了当年七庄、十三门派、二十四教、六十四帮。所到之处鸡犬不宁,武林之中听到此名者无不闻风丧胆,成了众人皆惧的魔头。后来达摩出关,以一己之力将自己的弟弟关了起来,迫于外界的压力,亲手杀了达罗。自此,世上再无达罗的听闻。

看来达罗应该被关在了此洞之中,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至于出没出洞就未可知了。狸奴循着禅诗的引导,对着写诗的墙面静坐。闭上眼睛,耳畔边漫过淅淅的水声夹杂着阵阵的风语。深秋时节,已经没有鸟儿的啼鸣之音,只有攀附在深林之中猿猴发出凄凉的啸叫声了。

时过半钟,狸奴感觉自岩壁的穹顶之上吹来一股凉风,顿时经脉流通,全身轻盈。

倏然,一袭寒气从帘幕之后缓缓逼来,此时狸奴才发觉到刚才耳畔的鸟语风吟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凄厉的悲鸣声。狸奴缓缓睁开眼睛,寒意更加真实,风吹过脸颊,有着像是霜刀一般有着撕裂脸庞的撕裂感。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并没有伤口。

悲鸣之声越来越响,是从水帘的后面发出来,难道又有人进来了,而且来者不善。狸奴立起身子,拿出抵御的架势。当内力流动,运至手掌准备招架来人的时候,一种无形的压迫力伴着寒气猛然袭来,内力调动的越多,那种压迫就越大。来者不可小觑。

“不知是否是达罗老前辈,晚辈本无意冒犯,并不知前辈在此处修行。”

狸奴朝着水帘讲话,但是无人回应。狸奴也暗自觉得好笑,如果达罗在世,那他便有千岁了,彭祖亦不过五百岁。那如果不是达罗前辈,那么来者又是何人?

帘幕之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寒意与压迫感也随着脚步声的临近愈发加深。

穿过水帘,狸奴终于看清了来人——一袭白裳,持一柄黑刀,眼睛与鼻子被白色的猫脸面具遮盖住了,只留出薄薄的嘴唇。那种面具只有在中元节才会贩卖,寒意是从那面具背后发出的,顺着剑身,急速地涌过来。

“敢问尊姓大名?”狸奴询问来人。一边询问,一边打量着面前这人。身量与自己相仿,连着装都与自己相似,手里持的那柄黑刀不像是中原的兵器,这种弯度更像是扶桑浪人的武士刀。

“你是扶桑人?”

“是。”那人薄唇微起,不多说话。

“阁下为何来此?”狸奴见他回答了继续问。

“你为何来此,我便为何来此。”面具人的话语中带着戏谑的味道,仿佛下一秒就要笑出来一般。

“敢问尊姓大名?”狸奴再问一遍。

“我,我不就是你嘛?”面具人悠悠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狸奴楞住了。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相视而对,一个温良如玉,一个杀意袭人;一个眼神中满是柔和温暖,一个眼神中尽是狡黠寒冷。

狸奴像洗净污垢般,让意识焕然一新,尝试着发掘记忆。关于自己,关于双胞胎兄弟的东西,好像渔夫拉网一般,掠过柔软的泥底,按顺序精心地一件件的回忆,确保万无一失。

狸奴错愕地望着眼前的这个镜像人,最近发生的事情已然超过了自己想象力所能描述的范围。

“你到底是谁?”

面具人嘴角上扬,发出阴冷的声音:“我不就是你,我不是就你内心懦弱的存在,若不是我你怎么能活到现在。”

“你不想想,当初那么多次的危险——群狼的攻击、德川将军的门客、柳生家的暗杀忍者、魔教的银长老等等。你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还有前不久关外八派的联手,你却只当昏睡了一场,忘却了。你也好大的心啊。”面具人继续说。

狸奴脸上的表情有些紊乱,如同石子落入了一泓幽深而澄寂的清泉是所激起的那圈圈波纹在他脸上荡漾开来。确实,那些事情是如何解决的并没有在他的脑海中留下记忆,而这些事情随着自己本领的提升而被渐渐淡忘,成长后的自己足以面对之前的危险,那些危机时刻则理所当然的忘却了。狸奴完全没有逻辑来思考眼前以及面具人所说的事情,所有思路就像被扯乱的乐章,越理越乱,最后成为一团模糊,难以描述。

突然,耳中传入有人呕吐的声音。狸奴下意识地侧闪了身子,身后的岩壁上多出了半寸深的印痕,是刀气斩出的。凄厉啸叫之声越来越响,一念之间,黑色的刀剑离自己的眼睑只有两寸之遥,那镜像人像是瞬移过来的一样。狸奴手心渐渐地渗出汗,脊背那处的贴身内衣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了。他看到了与另一个自己的差距,即使给自己手中有武器。

武器!

不知何时,狸奴的手中多了一柄刀,不过比起那柄黑刀,短了许多。不过,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至少让狸奴增加了些许存活下来的希望,而不至于让希望过于渺茫。

面前那个自己又戴上了面具,左手那黑刀从狸奴右边自下而上斜砍过来,狸奴用短刀挡在胸口招架。

“铿~”余音不绝,虽然挡住了刀势,但是余力不消,震得自己手臂发麻。

不等狸奴调整,黑刀从左手落到了右手,直落下来,有百桅之船劈波斩浪的气势。自己的手臂的酸麻之感还没有恢复,只好移步躲他的来势。

“刷”的一声,黑刀从自己的眼前划过,那是一柄不详的妖刀。狸奴看清了刀的样式,也听到了从刀刃中传出的鬼哭之声,却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白裳已被削去了半截袖子。

“你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狸奴问。

“因为我要变成你。”那面具下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嘴角弯出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弧度。

“你不就是我。”狸奴喘了口气,接着说。“你自己的说的,你是我内心另外的存在。”

“那么我现在就让我这个另外的存在占领我们的心吧。”说完,面具人发出“咯咯咯”类似于笑声的声音。

“鬼·修罗一字斩。”

狸奴没有低头,胸前已经感到一股温热之感,空气中弥漫出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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