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师和照相馆的猫

到了一年纪似乎一寸照都是精修照。

拍摄间的陈设很简单,一个木制的圆凳,圆凳前面一个反光布。摄影师让我扯一下衬衫,拍一下领子,摆摆正。拍了大约四五张,调整头的姿势,笑一下。选了最后一张,笑的似乎眼里发光。

  我看着他修图很感兴趣,就把椅子搬得离他很近。他说可以将垃圾桶拿开,我想让他边修图边讲怎么修的,大多是仿制图章,前期修理皮肤的其实还好,后期移动头部位置啥的就比较瘆人了。

 我不时往旁边看去——馆里养了一只猫,是那种脸很滚圆,像被压扁揉皱的感觉,丑呼呼的但很可爱。一个男生像是在逗它,它慢慢踱到自己的笼子里睡觉。

  馆里散漫地放着音乐,有一首 god is a girl 我说旋律很好听,但不知道名字是什么了,他边修图边说是《上帝是女孩》,还偶尔哼了几句,我有时也跟着哼。

  我们的话题抬起又放下,但是无论前面还是左边的客户都跟工作人员边修图边聊的很开心。 在那个别人欢笑,我们沉默的空当儿,我问了他的大学专业是什么,他很支吾,似乎不喜欢我这么问,说和这个也没什么大的关系,自己喜欢学就可以了,但是又说就摄影之类的。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故事。

  然后我便不说话了。扭头看猫,有时他会说一句话,我回过去看屏幕,听他讲一些知识性的内容。有时我观察别人,他们看见屏幕里的自己——对着自己笑,在另一个时空里变得越来越美丽帅气。在我左边的那两位,照片里我看去,男士很儒雅,令人想结识,女士笑靥满面。后来他们回去时,女的双肘抵在肚子上用手机发信息,男士面无表情,甚至推门回头看时我也并不觉得有什么表情,只是疲倦,两人的交谈给我的感觉也是疲倦——办完公事回家吧。皮肤暗淡,面无表情,眼睛低垂,褶皱。回到现实。蓝底白衬衫的照片在当代社会真是太重要了。即使刚拍完,也可以感叹一句:当时年少。

  大家都很开心。

  他似乎是突然?讲起了那只猫。他讲的时候我一直在笑,我知道要矜持一些,但无法,就是太过想笑,想表达自己的欢愉。欢愉那只猫,欢愉他的谈话,欢愉所有人的欢愉。

  排好照片他就过去打印 裁剪照片了。我走过去,他在用那把闸刀。似乎是放到了喜欢的歌?哦不,那时还没有。我看到有帘子,好奇帘子后面是什么。过去掀开,是玻璃门,门外是过道。

“你要去哪儿?”他不回头地问。

  “就想看看帘子后面是什么”我摆着手臂说道。

  然后照着要求发了朋友圈,还把那只猫一起拍了。

  这时他已经背好了包。黑色的吧?似乎全身都是黑色的吧?

  他蹲下来,抚弄那只猫,从头,沿着脊柱到四肢,到尾部。猫也不叫唤,顺从倒也说不上,只是眯蒙着眼似乎还在睡梦中,抑或是这眼被挤得难以睁开?

  我问了它不会咬人后伸手进去摸它的头,他把它拽了出来,它不明事理便被外力拉了出来,半推半就,水来土掩不了,兵来似乎也只能找到自己的颓懒将士。

  我记得他蹲下来抚弄猫之前就说是要下班的,把猫拽出来之后他站立着似乎又说了一句,便离开了。猫已经调整了姿势,坐在椅子一侧,斜对着我,打了个哈欠之后眯着眼站立着继续睡。

我站了起来一下茫然。逗猫也不是,走也不是。后来还是跟了出去。出门没搞清楚方向,踌躇了一会,点兵点将对了方向。

 还没到电梯的时候,似乎还是希望能遇见他也在等电梯的。电梯来了吗,走了吗?里面是哪样形形色色的人,那些人的手机里充斥着的又是哪样让他们不时扬起嘴角又不好意思望望周边人的信息?

 电梯前面没有人。

下去的时候又想或许会在门口吧。

只有舒服的江风,这时还有了黄澄澄的光亮,五光十色的广告牌和人群的嘈杂。

在这个城市,有多少像他那样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呢?有多少像我一样一出门像是一场迷失呢?有多少谁也不会在乎,总是我在无端遐想生自己的事。

但是反正遐想无害。法律只管行为,不管思想。道德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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