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称“诗余”,何以美似过唐诗

宋词较唐诗,好似更美,这大概有几方面的原因,但各时代的盛体不大好相比。试着分析:

1、韵律更美,更易于唱

人是先有音后有语,先有语后有字,先有乐后有词。诗经之前,文字之前,即有歌,非自诗经方有诗歌。只不过部分录于诗经,部分久远难以传下。

诗本歌,上古采风自民间。古民不似今人不会歌舞。先民劳作、收获欢兴、思爱情人、离别悲愤、败亡酸苦,歌之、舞之,是人人皆会皆爱的娱乐、聚会、表情、达意、交际的主要方式,亦如当今少数民族,特别是文字尚不发达,情以乐兴、继之以歌。很难想像,若是古人不会歌不会舞,白天吃饱喝足做什么?总不能光晒太阳,漫漫长夜做什么?也不能一直生孩子。

故王室欲知境内民生,必得闻民风而录,归之王室,以听民声,知政得失。秦汉置乐府,后以代诗。其时歌可咏可唱。但乐声、声律、乐技难以存,渐渐诗为文,又唐以诗取士,人无论有情无情,皆苦苦求句,情亡而形具,失情或可曲,但已失其真,宝器假粉饰,宝亦渐为石土。可一日一诗,难一日一曲。况加格律桎梏,学不兴野,诗不下民,诗虽余韵,可诵而渐不可歌,可闻而民不会作。诗已不副其意,只称文章罢,以显能事、求功名、尽奇巧,无根无源,成上等文人之器物。

宋词本唱词,市民于情而发成小调,唱之于闺楼暗诉情思、鸣之于田间或苦或甜、吟之于舟上或欣或茫、音之于谷径伴人途远。其或早萌于民间,非宋时才有,或许春秋的楚词、郑国的靡靡之音就是这先声。中唐战乱又五代连替,宋天下太平,百业渐兴,酒楼青楼林立市镇。上虽不爱,但欲听民声,莫若听词,唱词渐渐成为朝野主流的文体,用于抒人情、听民声、相交际。

柳咏谱词写曲,非其发明,亦是择于民间,以文心微时,善觅素材、擅作新词,词曲皆精,故一时传唱。

2、词容更大,体裁更利丰富其意

诗幽而词微,诗径而词曲,诗直而词荡。随口语的日渐进化,文体的演变、印刷书的普及,社会的繁荣,人渐渐不愿受诗的拘束,玩是更偏爱词的活泼,人心性情的百般曲折,词比诗更能显其微曲动静,长短、远近、多少、古今、情景,词尽显其能,民也可作唱。正如四言变五言、五言到七言再词再曲,人所欲言欲表,始简而渐繁,文体亦渐扩容。实是社会进化的必然。

如“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若成词“春醉夜眠迟,晓初梦尚浓;若非窗外枝上鸟,日至屋脊伐柯中。急急,好时可作东。树高残花落,夜半来雨风;良辰美景花寿速,人恋春光已忘冬。勤勤,年计怎可空!”,粗粗为词,但意似比诗富。

3、唐诗已尽,宋词方兴

诗至唐兴,宋人非不欲诗,只难过唐时。八大家中宋占六,才子何少?奈唐诗三百年尽天空地、搜山远水、四季时节、古今人事,搜肠刮肚的写了个遍,宋人始终难出其中,故渐于词上用力。即如苏黄王曾,有几诗传世?宋词虽自东坡始大,但其不精音律,强以才气文势,词老渐为文人重,后更有辛弃疾撑场。苏虽将词显赫,但词也由其强文而失根基。宋后,词也如诗一样渐渐没落,而元有曲代。可见物及必反、盛极改衰,又一种文艺越是高贵,讲究越多则越象八股,其离民间这个源泉越远,越走越没了营养和生命力。像戏曲一样,现在有多大市场和生命力!

4、唐更贵族,宋更平民,诗不若词尽性

贵族象征压迫、黑暗、门阀、专制,唐虽开科,但规模不大且时有时无,平民主政不多,要官多是军功、祖荫、推荐、世袭、裙带,上层政权还是在贵族手中。从陈之昂的天地悠悠,到李白的蜀道难,到老杜的众山小,隐隐是能感觉到一种压抑的心情,安史乱后更的军阀地方专政、朝中权臣当道,从老杜的苦,再到小杜的诡、小李的鬼,更加让人压抑。而宋时开科规模宏大,文人当家、君仁臣贤、平民政治、都市兴旺、经济发达、工商兴旺,如从唐和宋的夜市相比,宋比唐开放了多少。这样的时光,文人要尽其兴致了!诗不能尽性,则造词以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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