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惬意的午后,由于有活动的原因那个周末顾休没有回家而选择留校。从其他寝室转悠了一圈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坐着正巧这个周末也没有回家的张天眷。张天眷的床位就在门口,一走进门就能看见他坐着的背影。
“又看电影呢,什么片子?”
“哈利波特。”
“哟,这么有童心呢。我刚在隔壁和他们聊天,你知道吗,听说那一班的王晖宏快要当上学生会主席啦。真是不得了,这家伙的嘴皮子功夫我真是一辈子学不来,老师们估计都被他这两下子给唬弄住了。不过他运气也真是好,正巧碰上现在的主席为了准备考研而要提前卸任了。”
“记不记得我早就和你们说过王晖宏将来肯定发达,我是不会看错人的。而且我所说的可不只是在学校里的表现,以后踏上社会这人也是个厉害角色。”
“你这么看好他?”
“嗯,这人的面相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是成大事的人。”
“你什么时候还会看面相了?你看我怎么样?”
“放心,衣食无忧。”
“我就这点水平?当我没问吧,破除迷信。”
“这不是迷信,如果都是假的,中国的算命术怎么能从古代流传至今?这可是我们先人的伟大智慧结晶啊,遵循它便能找到你命运的答案。”
“所以你相信命运是注定的?”
“是的,人类太渺小了,根本不能撼动上天为我们设定好的故事。”
“你这话被林迹则听见可不得了,人家可是坚定地要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的。”
“我们俩绝对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所以我也不会和他提这个观点,不过和你说说还是没问题的。”说罢张天眷清脆地按了下电脑键盘上的空格键暂停了电影的播放。
“看来你对自己的理论非常有自信嘛。”
“虽然听上去很消极,但是我们真的都像被事先编制好程序的机器人在执行自己的命运。”
“噢?怎么说呢?”
“你觉得林迹则为什么总是能这么积极向上,好像有着用不完的精力?而相反,有些人总是颓废堕落,每天都在浪费自己的生命。”
“因为迹则这人特有上进心,另一面可能也和家庭背景有些关系,贫苦一点的家庭环境更激发了他要强的性格。而另一些人可能天生就是性格慵懒,加之家里宠爱有加,同时还为他们提供了无忧无虑的生活条件,以至于他们完全没有体会到任何危机感。”
“嗯,你的解释完全在理,一般人都能看到这现象背后的原因,那么如果再深挖下去呢?首先,为什么迹则会有如此积极向上的上进心?”
“这……这是他的的性格吧。”
“他为什么能有这样的性格?为什么这性格没有给我也没有给你?”
“遗传?”
“当然如果顺着这个遗传逻辑说下去那就要追溯到几千年之前甚至更久了。但无论他的性格来源于父母还是更年长的祖先,这都是他不能选择的,是与生俱来的。从这个层面来说能得到一个好的性格是不是更幸运一点呢?此外,与性格同理,一个人给我们的印象还取决于他的长相外形和平时行为处事中所体现出来的智商和情商等。这些也一样有遗传的因素在里面,最后都变成神奇的代码被包含在人的大脑里,我们自己能决定吗?”
“先天是一部分,可是后天也可以改造人,我们周围包括人在内的大环境都是不可忽视的,也是造就今天的我们的因素啊。”
“没错,这就是你刚刚所说的第二部分,迹则的家庭环境。可是仔细想想他的家庭环境他可以选择吗?当然不能,他的家庭又是由他的父母所建立的,他的父母又是同样在刚刚所说的先天和后天两大因素的影响下成人的,他的父母对自己大脑和家庭环境也无能为力。”
顾休刚要反驳,但又被张天眷的话给阻止了。
“家庭环境只是外界环境的一种,我们还会被我们周围的其他人物影响,比如同学、老师或是以后的同事。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们的思想意识都会潜移默化地影响我们,而这一系列的外界环境都不是我们自己可以决定的,也不是任何一个组成这外界环境的个人可以自由控制的。因为每个人都受先天和后天两大因素影响,而这两大因素又是我们无能为力的。”
“无能为力?这说得也太夸张了吧,我们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去实现一些东西,我们想去哪就去哪,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们完全可以凭自己的意志去实现心中所想啊!”
“你还没有明白我的解释吗?顾休。你所想的这些都来源于你的大脑,换言之,如果我们俩现在交换大脑,那么可能就是你在向我阐述我刚刚的理论,因为我的大脑将赋予你我的这套思想,而你的大脑将让我深信人定胜天。如果再将我们身体这个外在驱壳和从小到大所处的外界环境交换的话,那么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了。可惜,所有这一切都不可选择,所以命运也不可选择。”
顾休单手拖着下巴,看着张天眷说:“我怎么觉得你这套思维把我给绕进去了,有种被邪教洗脑的感觉。平时我们所依托去改变人生的思想或是意志都来自于大脑,但你已经把这颗大脑也就是这个我们改变命运的最原始工具和前提都给否定了,那后续所有的争论都没有意义了,因为人一开始就不能自主决定命运,这颗大脑根本就是一个安装在我们身上的程序。”
“难道不是吗?这个大脑支配了我们所有的行动与思维,善良的大脑为乞丐捐献钱财,聪明的大脑坐在知名学府的教室听讲,骄傲的大脑在马路上炫耀自己的豪车,精明的大脑在隐匿的商机中发现套利的机会,老实的大脑一五一十地说出自己的底牌,而粗心的大脑则因为忘带钥匙把自己锁在了家门外。人类一出生就是按这套天赐的全身配置去生活,至于在后来的人生道路上遇见谁又擦出怎样的火花也都是各种配置碰撞后发生的化学反应。”
“一切都在计算之内?”
“一切都在股掌之间。顾休,你知道中双色球头奖的概率是多少吗?”
顾休眼神呆滞地摇摇头。
“一千七百七十二万分之一,你觉得你这辈子会中吗?”
“十辈子都不会中吧。”
“你这辈子喜欢过几个女生?”
“额……如果要从小学算起的话应该也有七、八个了吧。”虽然顾休对这个问题感到非常吃惊,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了。
“她们之中你觉得有几个也同样喜欢你?”
“我想……两三个还是有的吧。”
“那我们就做一个粗略的计算,到目前为止在你遇到过的人之中,有三个人是和你相互喜欢的,那以你二十岁的年龄简单推算到八十岁就会出现十二个这样的人。全球七十亿人口中一半是女性的话就是三十五亿,那么一辈子两个相互喜欢的人能相遇的概率就是十二除以三十五亿等于,十亿分之三。”张天眷一边按着计算器一边说,“姑且算到这吧,如果再考虑精子和卵子相遇的概率,去追究这两个人各自出生的概率恐怕连这计算器也帮不了我们。你知道十亿分之三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不可能,意味着不可能。可是顾休,你十辈子都中不了双色球但是却可以把这件不可能的事上演十二次,为什么?”
“为什么?”
“命运。不可能都是对于人来说的,对于造世主来说没有不可能。而人的命运可能就是造世主亲手写下的剧本,只要他肯写下的那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可能,反之就是不可能。一切奇迹皆是命运,命运之外无可能。”
“不,别说得这么消极,我想我们才更应该是自己命运的舵手吧!”
“我们都生活在上帝精心设计的程序里,精准地完成所有预设的情节,执行着与生俱来的任务。我们以为自己创造了世界,但其实每个人都是一颗棋子,而下棋的造世主正在默不作声地制造‘生存’与‘灭亡’。我们就像自以为是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一样,一个跟头翻越了十万八千里,以为世界都被自己颠覆,但其实还在那如来老儿的手心里呢。我们以为命运在自己的手里,其实那都在造世主的手里。最可笑的是,就连你我现在的对话,也许也是上帝的自娱自乐。”
“这是我听过本世纪最消极的话了。”顾休看着自己的手掌,一边摇摇头一边叹气,他的表情是严肃的。
“没事儿,我也就说说自己的意见,你也别这么低落,出息呢?只不过从那个至高的视角看来世界是多么无聊,但是对于作为凡人的我们来说生活或者人生还是充满挑战与刺激的,未来的未知总是那么具有吸引力,不是吗?。”
“你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酝酿出这套邪乎的张氏消极论的?”
“别说的这么吓人好吗?这只是我看待世界的眼光,仅供参考。”
“那你的人生还有什么目标吗?”
“阿弥陀佛,慈悲为怀。”说着张天眷双手合十在胸前,开始默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我的人生还可以期待吗?难道上帝为我设置的程序就是一幕幕悲剧,那是我仅能看见的化学反应吗?”今天的失利再一次让顾休陷入对张天眷所说之言的思考,并且这一次更加沉重。
“的确,我看见了许多潇洒自在的人,在外人看来他们总是很幸运并且总能活出精彩的生活。而我也向往那样的生活,但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但所起的效果却千差万别。与那些幸运儿的习惯性成功相对应的就是我的习惯性失败,太可恶了!”顾休想到此处不自觉地拿双手泄愤式地互相击打了一下。
“现在唯一与那次寝室对话时的情况不同的是我拥有了弦识之力,如果在比赛中运用它那取胜就是轻而易举,只不过我想用真正的足球实力去赢得比赛。但不管怎么样,使用弦识之力确实可以使我成为社会中的佼佼者,而付出的代价也就是被黑白痛骂一顿吧。”
此时的黑白正卷曲成一个圆形熟睡在它的猫窝里,就像子宫中的胎儿一样,它每天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