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老井

村东有一口老井

月圆的夜晚

对影成仨

幽暗中透着浓浓的眷恋

井里永不干涸的水

滋养着人畜牛羊

还有一只乌鸦     

惊慌啄饮残留井边木桶里的最后一滴水

乌鸦的眼泪咸涩


那一年

乌鸦的孙子的孙子又来了

一颗石子掉进了老井

一滴水激起来

又重重的跌落回井底

消失在皲裂老井的记忆里


老井外的天变了

架子车在一铁锹一铁锹的敲打下

撒欢儿的奔跑

一根根银灰色的铁管刷上了黑漆

又一根根续接着

一股浑浊的黑水喷涌而出

然后

        好久以后

清澄的水琼浆玉液般神奇地咕咕流淌

和当年不竭的老井一样


老井在一趟趟架子车的奔跑中

慢慢闭合了眼睛

一滴眼泪都不曾流出

来不及告别她惯养的那一村人

没有吹鼓手最后的告别仪式


一个羊肚手巾系着白汗衫的老人

旱烟杆不停磕打脚底板

呲火的烟灰飞溅

    老井被井绳一次次切割出来的伤痕里

疼了谁的手?

碍了谁的双眼?


老人浑浊的眼睛一次次沦陷

        裹挟在井喷而出的尘土中

一绺接着一绺浊泪流过岁月的车辙

滴进老井      消失了   

          那么彻底,无一丝眷恋


午夜后

村东的那家院子里响起来唢呐

几只狗叫了几声        如泣如诉


三天后

一个红漆木的棺材绕过老井的井台

唢呐声高亢且嘹亮

井台尘土飞扬

是溅着不易察觉的湿泥的尘土


走了

伴随着唢呐收回羊皮囊的那一刻

谁?

从此无人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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