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房子 下（短篇小说）

      袁曲魁到底因为什么产生了用自焚的极端方式与这个世界告别，他既没留下遗言，也没写下遗书。即便刑警队花了不少的精力，也无法查清。熟悉他情况的人把百分之九十九的原因都归结于田布亮这个妻子，和两个不孝顺的继子。但人死灯灭，他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自然没有人会通过刑事自诉的方式控告他的妻儿虐待和遗弃犯罪，为他讨个公道。当他的遗体被两个继子掩埋之后，他就和人世划清了界限，在蔡老八看来，那更是一种痛苦的解脱，死了比艰难的活着要強。

      别看蔡老八说的轻松，其实老袁这种死法，最受伤最难过的就是他自己。老袁不光自己走了，关键是他还把草房子也给带走了。当蔡老八来到草房子被焚毁的那个现场时，气得直跺脚。他在心里暗自骂道：这个老袁头，你死就死么，咋样都能死，你把我的草房子烧塌干啥？我今后的零花钱从那里来？这回算是彻底完蛋了。要重盖那可不是几十元几百元的事。何况听村支书的口气，为了村容村貌，没烧尽的残垣断壁还要清除干净，夷为平地。我的草房子呀，也算是跟老袁一块上西天了。蔡老八心里有苦说不出，他原本想过去找田布亮给他赔偿草房子的损失，但半道上又退了回来，要是那歪婆娘不认账，要不下几个钱不说，万一她唤来两个争怂儿子把自己收拾一顿就更划不来了。算了算了，也够本了。还是堆齐捏严到此为止吧，蔡老八这样安慰自己。

      蔡老八如今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个头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虽然满头银发，但脸上的皱纹不多，精神矍铄。走路快步如风，说话声音宏亮，一看就是个活泼开朗的人。他曾生有一儿一女，如今也是有重孙的人了。自从二十多年前丧偶之后，他开始还挣扎着再娶，后来因为儿女反对、手头紧也就放弃念想。他不喜欢和儿孙在一起，独自一个人守着不影响规划的旧庄子上的老房过活。据说他曾和陈仙姑之间有一腿，是真是假外人是说不清楚的。但俩个人爱在一块说淡话，开玩笑确是有目共睹。关于老袁的许多前朝往事就是这样互相交流的，不仅如此，还有此前五个租住草房子的人那些事也包括在其中。有一段时间，他俩个就是睡在草房子的热炕上悄悄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