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夜雨江南初问世

      “秋叶落,满江蹄,白衣仙,江上行,滴滴答答雨儿落,雨儿落。雾遮眼,泪天晴,老和尚,道不行,江边盘坐等天晴,天儿晴,云霞起,仙人却从云儿坠,云儿坠... ...”

      雨过天晴,一个普普通通的巷子口,三两个孩童在玩闹嬉戏。

      伴着清风笑语,一首不知何时而起,又不知何人而创的调子被几个小孩哼唱。

      人们只知道这小调自古流传,唱起来颇为顺口好听,深得人们欢喜,却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小调里的故事,少到现如今或许也无人所知了吧,只是略闻,那是一个关于仙神的故事。

      大人不知道,孩童更不可能知道了,但这并不影响着千百年来调子的传唱,反而经久不衰,愈发经典,以至于家喻户晓。

      清风微微吹动柳枝,小调也从孩子的嘴里轻轻唱出,悠悠荡荡,沿着深不见底的巷子里荡漾开去。

      烟雨江南,雨儿总是挥挥洒洒,下个不停。江面上烟雾缭绕,不时有一两艘小船从雾里钻出,但很快又消失在雾气之中,朦朦胧胧,令人遐迩。

      此情此景,如果有饱读诗书的俊雅文士看见,估计说不得要叫上一桌美酒,再即兴而作上几首诗词佳赋,才能抒发出此时的心情,和此景的美丽迷人。

      但当下,却有一个人躲在一间江边矮屋内,独自发愁。

      那人看着江面的缕缕烟雾,他也想有酒在身旁,但不是一桌,而是一坛。也不需要美酒,农家自制的甘冽躁口的黄酒也行啊,总之,喝得醉就行,而且一定要大醉一场。

      汉子愁眉苦脸,看着江面,两只粗糙的大手狠狠地搓了搓脸,又看了看床边的一个精致小篮子,更加惆怅了。

      他叫张根,四十来岁,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家祖祖辈辈一点意外都没有发生,就是靠着身后这条一眼看不到边的大江捕鱼为生,过得虽然穷困潦倒,到也不至于饿死。

      但他却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纳闷纠结过,事情是这样的。

      张根按照往常一样早早就醒了过来,准备去看看昨晚撒的网捕到鱼没有,捕到的话拿去村口集市一卖,今天的米钱就算有着落了。

      可天还没亮,张根就被一个婴儿的啼哭声吵醒,迷迷糊糊他还以为是做梦呢,可声音却越来越大,哭个不停。实在受不了后,张根才慢腾腾坐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竟然发现婴儿的哭声还在,才忽然意识到,感情这不是做梦啊。

      就这样,顺着哭声一看,张根发现床尾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篮子。揉了揉眼睛,张根连忙凑了过去,发现一床单薄的小棉袄里果真有一个孩子,小孩子估摸着一两岁,或许更小,长得是粉雕玉琢,十分好看。只是可能是半夜江边起雾天寒,孩子小手被冻了个青紫,哭个不停。

      张根这样想着,连忙把篮子抱到身旁,再把挂着的破旧马褂给孩子裹上,可这样弄了半天,小家伙还是哭哭啼啼个不停,张根没带过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小孩在哭,张根呢,也坐在一旁打着哈欠,唉声叹气。

      就这样,张根靠在窗子边挨过了大半夜。天蒙蒙亮,鸡鸣声就穿过破败的土屋传了进来。张根养不起鸡,只得远远听邻居家的鸡叫声。如果按照以往,鸡一叫,他就该下江干活了,可今天,他却一点也提不起兴趣来。没有别的原因,还不是因为身旁篮子里这刚刚哭累了睡下的小孩。

      他愁啊,太愁了,平时大大咧咧什么都无关紧要的他今早却好像把这辈子该叹的气都叹完了。

      “怎么会无缘无故自家屋子里就多出了一个小娃呢?”张根喃喃自语,抓头扰腮,怎么也想不通。

      他回忆了下,昨晚门窗是没怎么上锁,没错,可好歹也关严实了不是。怎么就冷不丁多了一个孩子呢,他看过了,门还是昨晚他关时候的样子,一点没变过。

      这还不是他最愁的,他愁的是这孩子怎么处理。他可是村里出了名的破落户,单身汉。因为家里穷,母亲死的早,祖祖辈辈也没有哪个有多大出息,导致张根自打出身也就跟着父亲打鱼,没读过一天书,大字不识一个。

      他记得年轻时候他也想读书来着,可哪来的钱啊。只好跟着父亲捕鱼,再加上家里有名的穷,谁家闺女愿意嫁给他,就连村东头那孙寡妇当年张根的老父亲也没少去提着两条鱼去说媒。可那孙寡妇鱼是收下了,可这亲事愣是没影。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在张根二十几岁的时候,老父亲也因为病重,只断断续续留下了几句叫张根一定要娶妻生子,不能让张家断后的话后就两腿一蹬,撒手人寰了。

      只留下一间祖辈就传下来的土房子,歪歪斜斜,指不定哪天风大点就会被吹塌。

      可娶媳妇哪那么容易,父亲在的时候张根就没有娶成,父亲不在了,一个人的张根想娶媳妇就更是天方夜谭,导致现在村里人提起他娶媳妇,就好像是一个笑话一样,几个婆娘村口一坐,议论起人来要多埋汰人就多埋汰人。

      好在张根好了说是性子也好,也耐得住寂寞,说差点就是胸无大志,破罐子破摔了,对这些议论也是充耳不闻,要么就是一笑了之。对于他来说,一天捕捕鱼,晒晒网,闲时跑在江边戏班子那蹭蹭戏,日子就这么过着,饿不死就谢天谢地了,但要说理想,倒也不是没有。

      记得前些年村里就有人问过他有啥子理想没有,结果他憋了半天说了句“听说京城的大馒头很白很大,如果能去京城吃一个那里的大馒头,我张根就是死也没啥遗憾嘞”。

      惹得在场的村民哄堂大笑,有的人说他“京城听说离这上千里,他们谁不想去京城看看,去回来的都是长大见识的,在亲戚朋友面前都可以坐直了腰板说话,张根啊,你这辈子都是妄想了”,也有人说“张根的理想就是吃馒头,果然是穷疯了。”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不出意外的是,那段时间,张根又莫名其妙成为了平时本来就没多少乐趣的村民们饭后闲时的谈资。

      哪会想得到有朝一日会有一个孩子放在他床边,就是做梦都想不到啊。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而且还是悄无声息,这孩子还就像突然就冒出来的一样,可想而知他此刻的心情。一个单身了四十来年的粗糙汉子,有一天一睡醒发现家里无缘无故多了一个孩子,让他只感觉老天是不是在逗他,对,就是在逗他。

      他自己都快养不活自己了,还怎么养这个孩子。把孩子扔了?张根想了想,看了下熟睡的孩子,连忙摇了摇头,否决了。

      这么小的孩子,他是绝对下不了这个手的,平时打打鱼还行。要不把他悄悄放在村里王员外家?可想到王员外平时那一脸阴险的笑容和天天买鱼还天天斤斤计较着讲价的抠门劲,估计也不会收下这孩子,指不定会被仍在哪山上呢。实在不行就放在村口得了,可万一被村里的狗叼去了怎么办,如果到时候没人领或者被不知道的人捡走了,这孩子的爹娘又回来找我要孩子了怎么办?那不是好心办坏事了吗。

      张根是越想越愁,平时就得过且过,当天和尚撞天钟的,也没什么想法。此时问题突然来了,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又重重叹了口气,看着熟睡的孩子咕囔道:“得嘞,你就先住我这吧,等你爹娘来接你,他们可得来快些,不然我可没钱养活你。”

      说完又叹了口气,把装着孩子的小篮子轻轻抱了摆在床内侧,然后小心翼翼的穿好衣服,生怕吵醒这个哭了一夜的小家伙,环视一周后确定没有什么忘记的东西后,摇头晃脑的出门干活去了。

      虽是入夏,但临水而居的张根并没有感受到夏日的炎热,反而扑面而来江风里还带着一丝凉意。早已习以为常的张根紧了紧身上左缝右洗的旧马褂,打了点水简单洗漱过后,顿时觉得备感清爽,说不出来的畅快。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树生花。相应的,物产也跟着丰富起来。

      转眼,已经艳阳高照,忙碌了一早上,大汗淋漓的张根提着比平时多捕到的几条鱼,喜滋滋的赶往集市,好不容易把鱼卖完。张根数着为数不多的铜板,看头顶艳阳高照,已近正午,正打算去哪儿闲逛溜达一番。本已走出几步的张根突然一拍脑门,猛的想到了家中那凭空多出的孩童,本性善良的张根顾不上自己消遣娱乐,稍加思索下,便急忙跑到村口的粮店里买了点平时舍不得买的生米,收拾好行李用具往家中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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