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 莫干

        大学临近毕业的六月，照例已经空闲的很了，除了还有份毕业鉴定要完成。

        一个有些炎热的周末，几个老乡兼同学凑在一起闲聊，怎么打发这个漫长的周末。扳着指头点了一遍，湖城适合浪费大好青春的地方已经去遍了，实在没地了。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去莫干山吧，不远不近，周末挺好”，大家立刻来了精神，迅速达成一致意见。说走就走，各自准备行装出发。等到车站一看，男男女女居然有十来个人，不小的队伍了。

        莫干山离湖城大概六七十千米的路，只闻其名，一直未成行。此次结伴前往，也是一种小确幸。坐上长途汽车，奔往这个一生总要去一次的地方。过青山，趋武康，一路颠簸。出发已近中午，下午四点来钟的光景到了莫干山下。一道孤独的山门雄伟地矗立在山脚，斜阳下山路蜿蜒而上，气势很是壮观。时近傍晚，我们错过了上山的末班公交车。一行人合计了一下，只能租车上山了。路边倒是有蛮多的面包车可租用，不过问了价钱后就放弃了，一群学生仔，只有积攒下来的不多生活费，每分钱都得精打细算。正彷徨间，靠上来一辆农用车，开车的是一位相貌朴实的老师傅，给出了一个令我们喜出望外的价格，没有多想，大伙爬上车子就出发。

        一路上这辆突突喷着黑烟的车子委实让我们受了怕。我们这群习惯了平原的年轻人，第一次见识了山路的陡峭与险峻，盘旋往复的上山让大伙头晕目眩。看样子老司机是走惯了山道。车子开得飞快，哪怕是急转弯也没半点减速。望着边上的悬崖，挤在农用车里的大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行到半道，车子的水箱沸腾了。老师傅就在斜坡上停了车，取了水壶去接山涧溪水给水箱加水。坐在车子里的我们害怕得拉紧了扶手，心里默念平安。好一阵子农用车拉着我们来到了山上，也不知道是天晚了的缘故，还是老师傅就是这里的山民，貌似没有让我们买门票就进了景区。

        上得山来，一行人都没了方向，只顾四处瞎逛。走到一处长满粗壮大树的林间空地开始休整。夕阳透过树叶斜射在林间草坪上，犹如万道金光，大伙瞬间陶醉了，有人开始唱歌起舞。不知是谁带来了绳网，栓在两棵树间做了张“睡床”。大伙轮番在上面摇晃，惬意极了。渐渐地天色暗了下来，初上山的欣喜慢慢平复。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了面前：晚餐在哪里？今晚如何度过？这里明显不是过夜的理想之地。山上宾馆倒是不少，可我们念头都没转，大伙全部的家当都抵不上一个房间价格的零头。所有人一时没了主意，很是惶恐，来时的青春意气化为了乌有。商量下来的结果就是再四处走走，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休息地方。

        大伙七手八脚收了绳网，再次出发。走过一面开满杜鹃的山坡，红艳艳的花朵静静地绽放着。晚风中送来氲氲花香，沁人心脾。要不是天色已晚，真舍不得挪动脚步。翻过山坡，眼前是一片莽莽竹林，竹子茁壮挺拔，枝叶青翠，一眼望不到头。走入竹林，忽然出现了一块平整的水泥场地，场地边上是一间泵房。看样子这是山民在林间浇筑的一处晒场。真是老天眷顾，大伙当下决定就在此处露宿了。

        趁着天色还未全黑，抓紧吃点东西垫饥。男同学都没带零食，还好女同学带了些香肠，鸡腿，薯片之类的食物。量不多，饥肠辘辘之下，男同学也顾不得脸面了，连谦让的样子都省略了，不挑不拣的主动分享了女同学们的零食，算是用过了“晚膳”。置身林间，回顾这一天的经历，大伙的兴致又高了些。又说笑了一番，终于乏累了。有同学倒是带了些报纸，原本是车上打发时间的，现下又派新用场了。往水泥地上一摊，算是简陋的床铺了。头顶星光熠熠，林间清风送爽，很快进入了梦乡。睡到半夜时分，突然听到身边有人喊：“大家快起来，下雨了！”坐起身来，真的听到了沙沙的雨声，浑身发冷，睡眼惺忪中感觉到牙齿在打架。大伙乱做一团，得赶紧找地方避雨。漆黑的林间没有一点光，星星也没了身影。好在有个同学带了打火机，借着微弱的火光，大伙顺着林间小道往下走，也不知道前面会是什么，内心都很忐忑不安。大家高一脚低一脚，约莫走了十来分钟，面前出现了一处黑魆魆的建筑物。打火机的火苗实在很微弱，看不清房屋的全貌，四周及屋内没有一丝光亮。等走到眼前，发现有条宽敞的走廊。又冷又饿又困的我们，实在没有勇气再摸黑乱闯了，好歹这里能避雨。

        于是让女同学睡里面，男同学睡走廊外面。时间已然后半夜，四周虫声唧唧，林涛阵阵，难以入眠。迷迷糊糊间，似有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还有手电光晃过，像是早起或是巡夜的山民路过。好在光线没有射向我们这里，路过的山民断不会想到走廊上居然躺了这么多人。时睡时醒终于在蜷缩中迎来了天亮。清晨的莫干山空气清新，花香鸟语，还有丝丝寒意。晨曦中发现我们夜宿的地方居然是一所老旧教堂改建的小学！我们睡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里面桌椅、黑板齐全。在屋子背面我们找到了一出水槽，大伙洗了把脸，精神回复了许多。早晨的阳光已经照到竹林，林间浓雾弥漫，还在簌簌滴着水滴。此时我们才恍然大悟，哪里是下雨了，分明是莫干山的大雾惹的祸啊！

        毕竟是年轻，大家稍事休息后，开始了兴致盎然的游玩。一路看过剑池、滴翠潭，莫干湖，众多的承载着厚重历史人文的建筑。莫干山秀丽的景致实在让人流连忘返。捱到中午时分饿得吃不消了，找了家简陋的小吃店打尖。我还清楚的记得吃了一碗店家推荐的三鲜面，那是世间最好吃的面了。吃罢中饭，差不多该下山了，回去的路上还要好几个小时呢。搭了辆公交车很顺利的到了山下，在长途客运站大伙掏空了口袋才凑齐了返程的车票。回到学校已是傍晚，第一件事就是冲进食堂，好好的饱餐了一顿，实在是饿坏了。

        后来走过了许多地方，发现莫干山虽秀丽，但也不至于美绝天下名山大川。然而那年那山那人却如此清晰地存于记忆深处，不减半分。人生贵有初心，不易得，更难守。世人多累于身外之物，却在不知不觉中迷失了自我。岁月纵然不羁，不忘少年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