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南北(一)

    墨梓言遇到陈峥那天是节气里的大寒,雪花漫不经心的飘落,洋洋洒洒漫天飞舞,B市这一年当中最冷的一天,才傍晚时分路上行人却极少,飘落的雪花一层层覆盖了原本人们走过的脚印,如此浪漫的氛围,换做平时墨梓言一定会十分欣喜。


    二十分钟前,她从爸爸筹办的“见面会”中逃跑出来,是的,逃跑。三年前妈妈因病过世,爸爸和她痛不欲生,好在爸爸工作稳定,对唯一的女儿梓言很好。然而好景不长,两个月前的一天,墨梓言放学和几个朋友一起去一家新开的饭店吃饭,她在饭店的玻璃窗前看到里面正在吃饭的爸爸,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陌生女人,爸爸和那个女人有说有笑十分亲密。墨梓言眼睛里突然失了神,同行的朋友们顺着她的目光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其中和她要好的慧心慢吞吞说:“呃,这是……梓言,那个女人是……?”认识梓言的人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她们家的情况,都是快成年的人看到这里也已经明白不对劲,此时周围的朋友充分表现出她们的八卦,疑惑的声音和惊讶的表情让梓言万分窘迫,恨不得地上立马生出个洞好让她钻进去,她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跟朋友们解释,现在的她也有一大堆疑问。“我还有事先回家了。”梓言强忍情绪跑开,她满脑子都是爸爸早上那句“晚上爸爸要加班你自己吃饭…”晚上爸爸一进门她便走上前质问,于是爸爸向她坦白了一切,其中包括他想把那个陌生女人变成她妈妈的愿望。梓言一直在父母疼爱的幸福家庭中长大,妈妈去世后她长大很多,并不是个不听话的孩子,而那一刻,她所有的自控力都奔溃,大声斥责爸爸并反对这样荒唐的事情发生,也同预料的一样,那样的反对没有任何作用,他们还是频繁见面,甚至一天比一天好,直到那天爸爸来她房间央求她去参加那场饭局。梓言得知那个女人叫顾欣,是爸爸原先的同事,几年前与丈夫关系不和离婚,有个比梓言大一岁的独生子,据说她的前夫是个酒鬼,她担心儿子跟着他会学坏,就独自抚养。在爸爸多次恳求后梓言答应去吃饭。


时间定在下午六点,爸爸一大早就忙着收拾房间,桌上的花瓶里插了一束新买的香水百合,妈妈花粉过敏,所以家里从来不会摆放鲜花,而如今……看来爸爸真的忘记妈妈了。梓言不禁难过,人到底有没有真实的情感,如果有,又怎么会轻易忘记呢?何况爸爸忘记的不止妈妈,还有她,今天是她17岁的生日,记得以前每年她生日,爸妈都会带她去拍全家福,在照片中见证她的成长,忙于收拾房间的爸爸似乎早已忘记这个重要的日子。


    十七岁的梓言身材姣好,继承父母的优点长得漂亮高挑,她选了一件鲜红色的裙子,外面套着白色的棉衣,扎起了长发,穿上心爱的鞋子,即便衣服厚重也没有一丝的臃肿。她把自己打扮的如此精致,并不是为了这即将到来的饭局,而是因为按照每年惯例,生日这一天的墨梓言一定会打扮的很美去照相。走出房间看到站在镜子前整理领带的爸爸,看得出他也精心打扮了自己,但他是为这场饭局。


    爸爸闻声回头,看着梓言很满意的点点头笑了:“宝贝女儿今天真漂亮,走吧言言,一会儿见了你顾阿姨态度好点儿,就当是看在爸爸的面子上,爸爸知道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嗯我会的,可是爸爸,今天…”“今天怎么了?”“没事了,快走吧。”墨梓言见爸爸已全然不记得她生日这件事,便不再提。


墨梓言和爸爸来到B市一家顶级的五星级饭店,以前即便家里富裕父母也很节俭,很少一家人来这种大饭店吃饭。在订好的位置等了一会顾欣母子就来了。在墨梓言看来,她十分不屑顾欣和爸爸面对对方的儿女时浮夸的称赞,但还是应和着笑笑,倒是这个女人的儿子陈峥,他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再看看,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干净利落的头发,很精致的五官,穿着黑色外套,若他只是大街上擦肩而过的男孩,墨梓言估计真的会心动。可是现在她只想快点结束这样的会面。落座后,顾欣先开口“阿峥,你说要送给妹妹的见面礼呢?快拿出来给妹妹。”陈峥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什么也没说只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向墨梓言递过来“送给你的,打开看看。” 墨梓言打开来,里面是一面民族风的镜子,不俗很好看,只是……她拿出镜子,镜面上布满裂痕,像是被人用力摔过,墨梓言抬头望向陈峥,他狡黠的一笑,盯着她的眼睛,那眼神带有玩味,但很坚定。“唉呀,好好的镜子怎么会碎了,肯定是包装的时候被不小心弄坏的,不好意思啊梓言。”顾欣面带歉意的说。梓言没有出声,她无所谓陈峥是谁,何况他送的礼物。 爸爸看看镜子说:“哈哈没关系没关系,心意在的嘛,听说阿峥和言言读同一个学校?以后你们兄妹可要好好相处啊,来,快吃饭,菜都凉了。”梓言便也低头吃饭,心里却哽咽的难受。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想念妈妈却没有父母的陪伴,而疼爱她的爸爸因为眼前的这两个人也早已忘记这个重要的日子,陈峥拿破碎的镜子给了她一个下马威,想到这里,墨梓言再也吃不下东西,只觉得喉咙生疼,她忍住泪水,起身说先回家学习就走了。过了一会,陈峥放下手中的刀叉抬头:“我吃好了,你们继续,我先回去了”。便也起身离开。


      墨梓言猛然从开足了空调的饭店跑出来,不由的打了个冷战,天上飘着雪花,寒风刺骨,她心里也如今天的天气一样,这是她最讨厌的一个大寒,最难过的一个生日,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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